二人匆匆喝了茶水,又向伙计打听了城中距此最近的神庙,听见去祈神的人会越来越多,最后可能难以进神庙拜神,就只好赶路。
一路上人声鼎沸,入目处,灯宵月夕,店肆林立,加之沈宜安许久未出宫,还是新鲜的时候,一程倒也不难捱,走走停停,满是悠闲惬意。
临近山脚,沈宜安仰首望着,知道顺着小道两侧沿山道向上,转过山岭,直至山顶就是神庙。那神庙,朱墙玉瓦,雪这样大,却只顶上敷了一层薄薄的雪,还有一棵参天的碧玉古树陪着,遮遮掩掩的也有络绎不绝的人前去,它地势高耸,像是俯视着芸芸众生,颇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无情来。
她止住脚,揽揽身上的夹袄:“云霞,孤现在又冷又饿。到神庙还有这么远这么长的路,孤且在这等着你。”
见云霞皱眉有拒绝的意味又忙说:“好云霞,你就应了孤吧,孤不会出事的,而且好不容易得来的拜神的机会,你……真不想上山去看看嘛?”语气带了点诱哄的意味。
云霞眼神涣散一瞬,似乎还想拒绝,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欣然答应下来,很快成了那拜佛中的一点。于是,原地就只剩沈宜安孤身一人,她倒也不在意,悠然自得的闲玩着。
如此随着人流走,不过沈宜安很快就停着不动,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先是四处张望着,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得像一个普通的姑娘般慢慢闲逛,最后才停在一个卖香烛的小摊边。素手左右翻着,拿起一只香烛,短短一截,刻着小动物的花样,做工自是比不得宫中的精美,可也有几分野趣,就轻点两下头问:“店家,你这香烛做的不错,怎么买?”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方圆好几里,大家伙都只认我家的香烛呢!单说你手上那个,今天不知道卖出去了多少只,这也是只剩最后几只,我本想着自己用,看你眼生又诚心想要,也不要多,你就给个六十钱吧。”这小摊贩骄傲地笑两声,前倾着身子说。
她轻挑起眉,随意地问:“哦?你家今日生意这么好,这神的钱好赚些?”
小贩诧异着抬头望了一眼:“姑娘不常出门吧?你不知道,其实往日生意也好,今日这么好,可不单单是因为祈神节,早上,宫里发出消息,这连天的雪终于要停了!这样的好消息,大家可不是要去感谢感谢神,多送些香烛。”
沈宜安本是一副随意的姿态,听见这话,站直身子,紧抓着递出去的香烛,周身微微颤抖,眼里带点梦似的迷茫光亮:“你说得可是真的,大雪真的会停?那……那可真是神明佑我圣都子民。若是如此,若非如此,神明这么久以来受圣都供奉,岂不是沽名钓誉?看来神真的是神,心里存着百姓的!”最后两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似乎风吹即散。
这小贩见她像是感兴趣的样子,说的更是起劲:“那当然是神明保佑!要不是神明保佑,托梦给国师和皇帝,说献祭童男童女各三千人,到神明身边侍奉,才可破这雪灾,这雪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日呢!”
说着他又不自觉地嘟囔埋怨着,脸被嫉妒扭曲:“这六千人可真是好命,竟然能到神明身边侍奉!说不定未来还能为神献出生命!那可是神,我们为之死多大的荣耀,就是不知道我们的死会不会玷污惊扰了神。我凭什么不行?不过也好,那六千人的献祭,可以让我们更好的感谢神,为神点香筑庙……”说着声音愈加尖利,脸上终于有了点勉为其难的满意神色。
沈宜安良久没有说话,她挺直腰背,面上仍是一番平静如水的样子。
“姑娘,姑娘,哎!你的香烛还要吗?”她摆摆手,并未回头。
她失魂落魄地一直走,耳中小贩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听不清,傀儡一般。
终是撑不住,脚步错乱,泪珠滚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脑海中还在朦朦胧胧地想:我的绒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