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无力地动了动嘴唇,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在迷蒙血雾中重重地垂下眼皮。
神情冷漠的黑衣女子一步步逼近,左手持短刀俯身,右手按向男人的颈动脉。温热的皮肤之下还有细小微弱的脉搏,女子一横眼举着短刀对准男人左胸腔。
年久失修的空旷仓库,积满层灰的水泥地上,八具躯体在和缓无风的春三月夜里静静安躺。满月之光穿过唯一的通风小窗照亮仓库一隅,暗红血液裹着泥灰顺着低矮的地势处蜿蜒而下缠绕成一条条猩红小蛇。女子握刀的手一点点扣紧,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被收进银色月光里。
“光……”有个稚嫩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微若蚊蝇,“姐……姐……”
沉浸在无声杀戮中的女子猛然一震。抬眸凝聚处,有双清澈惶恐的眼睛正怔怔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仓库一角层叠着堆着十几个四方铁笼,铁笼内关着十四名昏睡的孩童。这些平均年龄在5岁的儿童都被喂下了一定量的迷药,有孩子提前醒来可谓奇迹。
女子收刀藏于袖,逆着光三两步迈过地上的尸体,走到铁笼前脱下黑色长衣,抱出孩子用衣服将其从头到脚严严实实裹着。
“睡吧!这是一个梦。”女子以从未表现过的温柔轻轻哄着醒来的孩子,“坏人都被怪兽吃了。”
被包裹住的小人儿没再出声。良久,衣服下紧绷的小身体慢慢放松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均匀。女子抱着小孩儿扫视了一圈冷灰色仓库,找了相对干净的地方将孩子平放。然后,不紧不慢地清理她在这个仓库内留下的所有痕迹。待到月斜西沉,女子终于从废旧的仓库里出来,怀抱的孩子还在熟睡当中。
小七扣门而入的时候,正见睡于卧椅上的白露裹被和衣滚到榻榻米上。
“阿露,没事吧?”小七连忙放下装早餐的托盘去扶白露,没等她走近,白露坐起来侧身对着她摆摆手,“你先出去。”
“小绫已经五天没消息了。”小七眸中一暗。
结城家和白露明着暗着派人保护了结城绫十几年,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结城绫心里早已不耐。新年离家虽是经过兄长结城雅人的允许,但也是她正式抗议的第一步。此次失踪,是她故意躲着安保人员还是遇到其他意外,不得而知。而从白露对此事徐缓的态度来猜,小七愿意相信是结城绫自己特地躲起来,不让他们找到。可不知为何,白露表现得愈是淡漠,小七心里越忐忑。
“把那些拿走吧。”白露不适地皱眉眯眼看向案几托盘碗中所盛的瘦肉粥和银耳羹。那是她平时偏爱的流食,此刻她却满面嫌厌,“没胃口。”
“好。”小七应下,又端起托盘往外走,不放心回头看了眼白露。
她指中勾着从眼睛上拆下的纱布,见小七停在门口,问道:“还有事吗?”
小七摇摇头:“没事。”她前脚刚踏出门口,伴随着一阵阵来电震动背后森寒凉意顿生,小七无需揣测也知道来电之人必是白露养母——白静。
白露的身体是她的养父养母以药长年累月熬坏的。所谓的人体兵器骨胳钢化,不过疯狂之人心中的妄念,可偏偏他们又成功了一半。
待到小七下了楼,白露才滑到接听键。手机搁在矮几上未开免提,白露依然能准确无误地听清听筒内传来的苍老而不失颓然的女音。“小茜啊,过年你都没回来,我跟你爸爸都很想你啊!”
白露不出声,缓缓睁眼闭眼,反复几次慢慢更好地适应春日清晨的亮度之后,她才走近衣橱挑了件日常暗色系呢子外套穿上。
“小茜啊,你不能总待在日本。”听筒内女音继续说,“你知道的,莫与他人牵涉太深,你若真心为那个孩子着想就更应该远离他们。”
白露对手机里的女声置若罔闻。她拉开行李箱,一把捞出衣橱里剩下的所有衣服丢进箱内。
“小茜啊,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呢?”手机那边的人听到了白露合行李箱拉链的齿音,“你如果真的不想回来,那我们就只有来日本了。”
白露的手停在行李箱密码锁的位置。她走到矮几边拿起手机对着听筒,懒懒地吐出两个字:“除根。”
对面沉默少顷,问道:“除谁呢?”
“大河原。”白露鄙夷地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越洋号码,“记得吧!”
“他啊。”对方恍然道,“他早就不是我手下的人了,要怎么处理随你高兴。”
“不是他,是他们。”白露纠正道。
“小茜啊,难道爸爸妈妈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守信用吗?我们有过约定,你都还在守约,我们怎么可能违约呢。”
“我知道。”白露说,“随我高兴的话,不你是信口开来的吧?”
“当然不是。”白母断然道,她语气平淡, “不过,你当年不是放了他一条生路吗。怎么现在又要杀他呢?莫非,寻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