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覆盖的街道两旁堆满了清扫出来的漂浮物,断腿的椅子,裹满泥沙的被褥,衣物,装了半盆泥沙土石的盆,说是街道两旁,可绵延数里见不到伫立的房屋,所见之处皆是废墟。
李皓看着这些后背冒出来了阵阵冷汗,一时间有些晕眩,他竟不知犹如炼狱一般的废墟之城,来时江陵的衙役在路上跟他说,干净的石板,白墙青瓦,伸出墙头的凌霄花,随风飘动的商幡,儿童笑闹,街边商铺冒着热气的混沌摊,挑着栀子花的卖花郎,樟树下卖条糕的老人,如今变成了废墟。
身后的士兵看着这废墟,又看着落魄消瘦的老人在废墟里翻找着,心里很是不是滋味,“谷禾,如今百姓安置在何处?”
“在北边的元居士的草庐,哪里地势高,又在山林里。”
“那把米粮都送到哪儿去吧,对了,城中百姓现在还有多少人?”
“城中百姓九百户,近三千人,如今在城中的百姓只有一千人,尚不知离城的百姓有多少,百姓上报家中人口失踪六百多人……”谷禾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李皓也难以置信的听着这消息,三千人,失踪六百多人。
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广陵老城,人口和富裕程度远比不上江陵,但却依旧人口众多,除了这儿出了许多文官以外,还有许多对诗词歌赋颇有造诣的大家。
谷禾带来的衙役和百姓把士兵们手里的粮食接了过去,便带着他们去疏通河道,避免暴雨漫灌,李皓走着便看到一户倒塌的房屋前,一个穿着衙役衣衫的人在不停的翻找着什么,用力的把倒塌的房梁给搬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察觉到了李皓的目光,谷禾便解释到,“这人叫刘湲原是广陵衙役,那日春江倒灌,水蔓延到了街上,下官便带着人敲锣打鼓让大家收拾东西去北边避一避,这户人家有个老翁,觉得自家新建的小楼不会被水淹到,便不走,未曾想一刻钟以后这水便淹到了二楼,他想翻窗下来,淌水过去,可是水流太急,他腿脚不便,刘湲便绑了绳子准备过来救他,明明刘湲都抓住他的手了,一个浪头打过来,房屋散架了,那老翁便被一根横梁打在了水里,就被冲走了。”
“然后呢?李皓听见他停顿了半晌没说话,便问道。
“然后刘湲就被吓到了,在水里也不扑腾,兄弟们怕他出事,就去拉他回来,他一直很自责的说,明明他都拉到了,都快救回来了,郎中说他得了失心疯,下官怕他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就让他离开了县衙,没想到他在水退了就一直在这儿找那个老翁,那个老翁在下游被找到了,人已经不行了,现在在义庄。”
李皓点点头,不在说话,记得以前由迟将军教授行军布阵之时,他就曾说过一个故事,十年前他还是小兵的时候,同营帐有个文弱书生,因为家里没钱,便参了军,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吓一跳,那日两军打了起来,战况激烈,他们这些新兵都拿着长枪和剑上了战场,书生被尸横遍野的战场吓得不敢动,敌军直直朝他杀来,一开始有我方士兵替他挡了几下,后来便自顾不暇了,他便想逃跑,被叫了回来,他依旧呆若木鸡,亲眼看到替他挡刀的士兵死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不敢,看到受伤的敌军也不敢补刀,差点被那敌军偷袭,他没死,因为他的好友替他挡了一刀死了,他便鼓足勇气杀了那个受伤的敌军,后来便突然变勇敢了,大家都很吃惊,那一场仗赢得很难,那书生也只是受了伤,当时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自然也顾不上他,后来发现他接连两天都没睡觉,还跑去了战场上,被队长拖回来以后也不说话,第三天就自戕死在了埋葬他好友的地方。
迟将军说是心里突然有了坎,迈不过去,好像一个人自己在心里修了一座城,没有给自己留门,城越修越高,最后还盖了顶,等顶盖完了,要么是城坍塌了心里想开了,要么就是城变得黯淡无光了,心里的人出不来,便死了。想到这儿李皓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没有跟他说老翁走了的消息吧。”
谷禾点点头,“那么你告诉他老翁找到了,现在好好的,说是缺人手,让他回来帮忙。”
谷禾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带着两个衙役走到了刘湲跟前,告诉他老翁找到了,官家让大皇子殿下来赈济广陵,现在要重建,让他赶紧来帮忙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原本低头寻找的刘湲听到这话,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广,赶忙在身上擦擦手,奔着李皓便跑了过来,“小的见过殿下,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皓把他扶了起来,“刘湲是吧,你做的很好,敢浮水救人,现在广陵有许多地势不明的地方,你便跟着谷县尉去把情况摸清楚吧。”
刘湲重重的点了点头,便跟在了谷禾后面。
没人说话,看着刘湲十指都磨破出了血,李皓便唤来军医替他包扎,起初他并不肯把手伸出来,一直躲躲藏藏,直到李皓说了句,“你伤了手还怎么救百姓,把手伸出来,君命不可违,”他才把手伸出来,军医替他包扎好,说短时间碰了水,好的慢,谷禾便让他去协助伙夫煮饭给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