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蓦然回头,一柄利刃被一个额上长颗痦子的黝黑汉子持着,直直向她面门袭来。
江时雨惊悚之下几乎定在原地,后知后觉欲往后退,怎料又被脚后的土坑绊住,仰面即将摔倒之时,江存一个疾步将手中长剑甩出,正中此人后背,江夫人立马从旁拉起地上的江时雨,几步回到马车旁,将江时雨甩到车上后自己也坐到车前,握住被丢在一旁的缰绳,转头急唤他们:“存儿!明朗!快上车!”
江存正在旁边,又是一剑挥去了右前的袭击,大跨几步到了车边为江夫人驾车扫清障碍,江明朗很快跟上,在江夫人驱车之际正预备跃上,余光中瞥见车前阻拦着的木桩,心中一动,却是忽然停下了动作。
就见他一个剑背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匹嘶鸣,向前猛冲,江夫人惊愕地看着他,“明朗?”一边的江存同样有一瞬不解,但看见江明朗凝重神色,隐约意识到什么,瞬间变了脸色。
江时雨扒在车门前看见,当即落下泪来,江明朗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那个在他记忆中平日总欢快笑着,喜欢依偎?在阿姐身边读?山川游记的少年,此刻脸上竟有完全不该属于他的决绝,“你们先走!”
他说着丢开了手中的剑,转身背对着马车,用尽全力抬起了一人合抱粗的木桩一角向路边挪去,马匹并不知道要等待这个少年,混乱惊扰着它让它只想向前飞奔。
江时雨慌里慌张地扒着车窗在夜色中极力向后看去,正见一柄长剑从后穿透少年的胸膛,月白衣裳前缓缓晕开一片暗色,她眼睁睁看着,只觉心中痛得肝胆欲裂,“明朗!明朗!!”伸出去的手徒劳抓握,只不过是一手如水的冰冷的月光,眼前逐渐虚幻起来,像是被搅浑的一池颜料。
她控制不住地在脑子里想,明朗那么怕疼,这一剑下去他该多疼啊,为什么这些害人的山匪没有被朝廷剿灭?为什么他们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为什么昨日他还在跟自己讲笑话,说要外出游历走四方,今日便没了?
这种想法纠缠着她,即便在睡梦中也会将她惊醒,明朗死去的一幕始终让她难以忘怀,每日惊悸难安。
江衍看着床榻上恍若再次陷进噩梦中的江时雨,又一次拿布巾给她擦去热汗,再伸手理平她额角凌乱的发丝,摸着滚烫的额头,很是无措。
忽听她气音念了一句“明朗”,紧拧着眉好似受着煎熬,江衍眨眼,想起既没看见江存,也没看见江明朗,他们三人都是江夫人所出,素来手足情深,按理不会不候在榻前照料,此时却都不见人影,是出了事,还是被叫出去做什么事情了?他不得而知。
门外细碎的谈话声打断了江衍的思绪,他回神走到门口,就听外面除了江夫人,还有两道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个有些熟悉,江衍撩开帘子出去,就看见外面站着一个汉子一个青年,而那青年正是方才他想的江家二郎,另一个面生的汉子一身粗布短打,身形精瘦面容粗糙,两眼颇为有神。
他们正说着话,江存注意到江衍,但也不过随意扫了一眼,旋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汉子与江夫人身上。那汉子口中正说着:“你们要找的东西我们在外圈找遍也没看到,估摸就算有也早给人挖空了!最近的时间到处在传春山有鬼魅邪物,夜里去了有来无回,那深山里更是去不得的地方,我们也就采点药还不想搭上命,你们还是去药铺再问问吧。”
江夫人蹙着眉道:“可药铺也已没有,新的药材要等七日,恐怕是来不及。”
汉子对此只是摇头,“那你们只能试试看有没有人愿意往春山里面去了。”
江夫人满面愁容,江存脸色也不好看,最终还是按照江夫人的吩咐送走此人。回来后的江存又看了一眼门边的江衍,江衍见他们谈事情已然告一段落,便趁着这段间隙朝江存打了招呼告一声二哥好,江存闻言只略有敷衍地点点头,连询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意思都没有,江夫人见他出来,垂了眼目沉声道:“既已看过,便先回去休息吧。”
江衍点头,识相地离开主屋,顺便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