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语气寡淡,却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凌厉。
赵四雄蜷缩了一下,脸上的肥肉都显得有些抗拒,他想不通,自己的主事明明是一件短命鬼,怎么又来个不好对付的少年。
可这少年手里分明拿着主事的账本,即便他是不认也不行,再者,上头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管事也不好过问,只得等这少年走了,再去岚州上细细查问。
于是,赵四雄只好垂头做敬畏状,讨好道:“原来是主事,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知主事今日来茶园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有事的话,托人来传话一声即可,主事身份尊贵,何必自己来跑这一趟……”
戚景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听赵管事的意思,是不大希望我过来了。”
赵四雄恨不得打自己嘴,忙堆起笑道:“不是不是,小的哪敢有这意思,小的只是怕来的远,主事路上受罪。”
戚景安也无意在这上面与他争长短,只道:“无碍,这茶庄里头利益大,自然要亲自来看。”
赵四雄捏紧拳,手心里都是汗,他打马虎眼,“主事有所不知,这两年老天爷不开眼,灾祸不断,茶庄收成惨淡,何来收益一说啊。”
他一面说,一面直叹气,却引得戚景安几乎发笑。
“是这样吗?”
陈牛出头奉承道:“我们管事说的没错,这两年确实天灾人祸不断,这之前的主事也是知道的,可能您才上手,还不太了解。”
两人本以为戚景安会继续不折不休得追问,可是他没有。
只见那少年施然站起身,轻轻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然后冁然笑道:“既然管事说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收成不好,那想必这茶庄里的茶农和佃户们过得也凄苦,我身为主事,怎么也得去看看,关心一二才是。”
“再说,我初次接手这些,这茶庄上有几亩田地、佃户又有许家、账目几何,一概不知,此次正好了解一番,心里也有个数目。”
话一出口,俩人脸色唰得一下白了几分。
赵四雄更是在心里直呼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他瞧着年纪虽小,说出来的话却老成稳重的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他眼角抽搦,作潜心规劝状:“主事身份尊贵,怎可如此屈尊降格去见那些茶农,这些小事只消主事一张口,我们这些小的就去做了。”
可他话音才落,寒光如箭般的目光便朝他直射过来,直冻得他身上肥肉轻颤,缩缩脑袋。
“小的……小的这也是担心劳累了主事……”
少年疏离道:“不必了,我心中自有尺度。”
赵四雄也听出了这少年是有目地的来的了,便是自己舌灿莲花,也绝不可能改变了他的心意,只好沉了沉心,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讪笑为少年引路。
“那主事这边请。”
戚景安微微颔首,步履平稳走在他的身后。
他身得高挑,青禾贴在他腿边跟着,好似挂件一般。
小姑娘仰头道:“二哥哥,我们不是来对账本的吗?”
“你还小,对这些事情不明白,那些表面上的账簿都被做的滴水不漏,便是对,也对不出来什么的。”
“既然账本都已经是做过假的,二哥哥又怎么知道一定有问题呢?”
戚景安眸光不经意间略过前面那两个一胖一瘦的身影,浅笑安然道:“就是因为这账本做的太过于完美,所以才容易使人生疑……”
如此一说,青禾便知道自己找对人了,和她想的一样,送来的账簿里里外外做的滴水不露,可事实上,生意进出哪有那么清晰明了好计算?
越是完美,便显得越是虚假。
这般想着,这巨额嫁妆交给他替自己管理,也可安心。
茶田距离佃户的居所有些距离,一路上一众茶农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青禾一行人。
那一行人虽穿着简单,身上布料子却是极好的,一看便与他们有云泥之别,所以那些茶农只敢偷偷睐目看两眼,并不敢多加打量。
茶农打量他们的时候,青禾也巡睃一番,后蹙起黛眉。
只见那些茶农面色蜡黄,五短身材饥瘦,瞧着好似城外的难民一般。
青禾明明记得账簿里写着,茶庄里每个茶农月俸都有两吊钱!
两吊钱不多,若是给青禾,只能买一支像样的珠钗,可若是给这些平头老百姓,却能养活一家子人,怎么也不至于这一副贫苦模样。
赵四雄留意到身后贵人在打量那些茶农,便有意加快脚步。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茶庄子。
赵四雄说天灾人祸,收成不好,可这茶庄子分明匾额高挂,颇为恢宏。
戚景安只瞄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赵四雄却几乎从他那不咸不淡的目光之中看出他要表达的深意,心里尴尬不已,面上却还要撑着,自己先埋头扎了进去。
越往管事大厅去,周遭装饰越是富贵,赵四雄只恼恨自己当初为何非要做这面子工程,这小公子又为何非要到庄子里头来看,害他露了这么大一个丑。
不过好在这主事话不多,到了大厅,他坐在正位,赵四雄忙给他龠茶,待茶水滗析干净推过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