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雪庭的询问, 鸨母笑容不变,恭顺地回答道:“禀仙君,船下是货舱, 用来储存酒水与吃食,今天送来了一些山间野味, 尚未宰杀,大抵是它们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打开看看。”顾雪庭说。
鸨母面露为难:“这……畜生蠢笨,若是飞出来, 奴家担心会冲撞到仙君。”
“让你打开你就打。”座上的孔致叼起一串葡萄,慵懒地眯了眯眼睛,“还是你觉得你可以不听我们的话?”
“奴家岂敢。”
鸨母连连摆手,用眼神示意龟奴:“打开小门。”
她的目光透出阴冷, 龟奴得到暗示,在打开小门时故意用身体挡着, 轻巧地将桃卿的身体按了下去, 保准他连一根头发丝都露不出来。
过去他们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哪家父母哭着来船上寻人,他们总是能用各式各样的手法将人藏起来,时至今日早就操练得十分娴熟了。
将桃卿推下去, 龟奴也跳进船舱, 三两下将他绑起来,然后拎出一只刚死的山鸡,提到船舱上边,讨好笑道:“扑出笼子的就是这只扁毛畜生, 小的已将他打死了。”
被绑起来的桃卿动弹不得, 躺在脏兮兮的麻袋间, 紧张地聆听着上面的动静, 期盼顾雪庭能下来找他。
可让他失望的是,顾雪庭并没有进来查看情况,这很正常,以修士的洁净之躯,又怎么会为了一点奇怪的动静就走进凡人肮脏的船舱。
师尊……
桃卿眼角滑过泪水,虚弱无力地闭上眼睛,晕过去也好,死了也行,虽然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醒过来,但至少他不会这么疼了。
……
可是桃卿觉得自己似乎没有晕倒多久,再次睁眼时,他的四周依然是昏暗的船舱,浑身也还是那么疼,没什么变化。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重了,鲜血“嘀嗒嘀嗒”地流淌下来——桃卿终于察觉到好像不太对劲,船上太安静了,而且血是从上面流进船舱的,不是他的血。
船上发生了什么事?
鲜血令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努力地分辨着船上的动静,听到了孔致的声音。
“这就齐了吧?”
隔着一层地板,孔致数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一、二、三……不错,一共五只食心鬼,都在这里了。”
在他面前,是五具奇形怪状的妖魔尸骸,它们的身上还穿着娼.妓的轻薄纱衣,却肤色紫黑面目狰狞,显然是化形成娼.妓后藏身在花船中的。
狎客和娼.妓们吓得面无人色,任谁也想不到,在这繁丽淫.靡的花船上竟然藏着这么可怕的东西。
更有甚者跑到船头上大吐特吐,他们很倒霉地与妖魔亲近过,现在又恶心又害怕,已经快晕了。
孔致拿了把刀,熟练地剖开妖魔的肚子,取出它们的胆,他正是为了取这几只食心鬼的胆才拉着顾雪庭来花船上的。
“多谢师兄为我掠阵,炼出的灵药我分你一半。”他将五只胆装进须弥戒指里,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虽然师兄大概用不上……毕竟这玩意是壮.阳用的。”
顾雪庭没说什么,目光重新落在船舱的木板门上,孔致见状挑了挑眉:“师兄很在意里面的东西?”
“我下去看看。”顾雪庭微微颔首。
“不用了吧?”孔致说,“底下又没藏着食心鬼,的确就这五只了……哎,师兄。”
顾雪庭不做理会,走到木板门前,甩出一道灵气震断门锁,俯身伸出一只手,准备拉开舱门。
门栓脏兮兮的,而他的手宛如白玉,无暇干净,好似天生就不该沾染纤尘,旁边的龟奴连忙上前替他拉开:“仙君请,不过下面灰大,是不是让小的先打扫一下再……”
他说话时,顾雪庭就已经走进船舱了。
船舱空间很大,高度却很矮,尚不足一人高,堆着满满当当的酒坛和麻袋,空气相当混浊。
顾雪庭躬身扫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但他没有退出,而是向更深处走了进去。
莫名有些在意。
“呜……”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极微弱的呜咽,如幼猫般脆弱而无助,已经很虚弱了。
身形稍顿后,顾雪庭加快脚步,走到麻袋之间,看到被捆住的少年,瞬间瞳孔微缩。
少年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闭着双眼,浑身是血,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皮肉翻卷起来,甚至难以分辨五官。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被鞭打的痕迹,衣服都被打烂了,手脚筋脉皆断,不自然地垂落下来。
“啊哟。”跟过来的孔致扬了扬眉,说道,“好惨的小东西。”
他嘴上感慨着,实则并没有上前救助少年的意思,一个凡人而已,死就死了,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方才他和师兄杀掉食心鬼后,那些凡人对他们感恩戴德,将他们视为救命恩人,还吵嚷着要给他们立生祠,他听了也是觉得很可笑。
其实他没有救他们的意思,师兄更是,在他们修士眼中,凡人性命便如蜉蝣,朝生暮死,早死或晚死几年根本没区别,救了也是白费力气。
他懒懒地招呼顾雪庭:“师兄,我们出……师兄?”
在孔致惊讶而疑惑的注视下,顾雪庭给少年喂了一粒吊命的灵丹,接着松开他身上的绳索,动作轻柔小心,尽量不去触碰他身上的伤口。
“师兄……”孔致语速慢吞吞的,神色古怪地问,“你这是做什么,该不是想救他吧?”
顾雪庭只当他不存在,专注地望着少年,灵丹药效极好,少年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变得越来越浅。
师、师尊……
桃卿身上没那么疼了,虚弱地睁开眼睛,年轻修士清隽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让他心里一酸,眼中流下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