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长庚殿。
桃卿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稍微动了动身体,忽然碰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 并非是他自己的身体, 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莫不臣的目光。
莫不臣侧躺在他身边看着他, 一直安安静静的,不知醒了多久。桃卿见他还没穿衣服,不由红了红脸, 轻声问道:“怎么还不走?你快点回去,别让其他人发现你。”
“……”莫不臣却没起来, 反倒将脸凑过去,前额枕住桃卿的肩头说,“摸摸我。”
他动了动毛茸茸的兔耳朵,轻轻滑过桃卿的脸, 桃卿抬手敷衍地摸了几下,再一次催促他道:“快起来。”
莫不臣没有动, 伸手抱住桃卿的腰, 桃卿明白他这是不满意自己的敷衍, 只好耐着性子好好地抚摸他的兔耳朵。
软绵绵的兔耳朵似乎也有着自己的脾气, 桃卿摸其中一只时,另一只就搭在他的手背上等着他摸。
直到桃卿摸得手心里出了薄汗,将绒毛微微打湿, 它们才软软地垂落下去, 这意味着莫不臣满意了, 尽管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莫不臣起身更衣, 他的情.热已经消退了不少,如今只会在夜晚发热,白天和常人无异,终于可以穿衣服了。
穿好道袍,他稍一思忖,走到卧房角落站定,垂着眼眸望向了被隐匿起来的留影石。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桃卿从床幔中探出头来,疑惑于他反常的行为,莫不臣想了想,转身对桃卿说:“我喜欢你。”
他语气淡淡,又说得毫无预兆,桃卿不由呆住,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发出一点声音:“你怎么……”
莫不臣检查了一下元神上的情丝,已经增长到几十条了,每一根情丝都是为桃卿生长出来的。
于是他补充一句:“很喜欢你。”
尽管和顾雪庭成千上万条的情丝相比,他的情丝数量微不足道,却是他拥有的全部,至今为止,他对其他人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桃卿回过神来,蓦地涨红脸训斥他:“别胡说八道,这话你不能说。”
也许九郎从未放在心上,但他始终记得他们的辈分之差,只要等到九郎的情.热退去,他就只是九郎的小师叔祖,再无其他瓜葛。
况且他不能对不起顾师兄,师兄待他极好,宫中也人人皆知他有意求娶他为道侣,无论将来他们是否合籍,他都不能做出有损师兄清誉的事。
想到顾雪庭,桃卿心情复杂,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不得不硬下心肠对莫不臣说:“少想些有的没的,我只是帮你度过情.热,对你毫无情意,你不要说这种我不爱听的话。”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挺过分的,担心莫不臣会难过,然而莫不臣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好似没听到一样。
这令桃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嘀咕着莫不臣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从未看透过他的情绪。
莫不臣的确没放在心上,继续开口道:“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顾雪庭?”
“你怎么能直呼尊长的名姓?”
桃卿瞪了他一眼,但转念一想,莫不臣平时也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对他毫无礼敬之心,也就不教训他了,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顾师兄。”
“说谎。”
莫不臣轻轻吐字,他掌握着桃卿的愿力,可以听见他的心声,尽管顾雪庭自进入梦境后就一直诱导着桃卿,但桃卿依旧无法对他生出任何爱慕之心,有的只是对长辈的信赖和喜爱。
反倒是对他,桃卿不可能连丝毫好感都没有——尽管在梦醒之后,这些微的好感就会烟消云散,桃卿不会记得“九郎”的存在。
自然,如果他动用神力进行留存,就可以让桃卿清晰地记得这个梦,但没有必要,结束梦境后他就会去除自己的情丝,到时一切都将恢复原样。
莫不臣默不作声地思索着,转身离开留影石。
他是故意将这些话说给顾雪庭听的,他知道顾雪庭一夜未眠,除去治疗流血的眼睛时离开了一会,就一直枯坐在留影石之前看着桃卿。
那千千万万条情丝一定发生了变化。
莫不臣回到精舍,展开一面水镜观察顾雪庭的元神,缠绕在上面的鲜红色情丝赫然染上了一缕缕漆黑色泽,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黑色情丝。
顾雪庭对他的嫉妒、厌恶和强烈的杀机,污染了这些原本纯净的情丝,令情丝变得愈发疯狂扭曲起来,根根脉络分明,十分便于他观察应该如何摘除它们。
莫不臣细细地打量着情丝,越发肯定自己入梦是个正确的选择。
梦中的一切是无序的,顾雪庭不必压抑自己,他越是疯狂地爱着桃卿,自身的师徒之情和爱恋之心就分离得越明显,不再像现实中那般混淆在一起。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要摘掉顾雪庭对桃卿的爱恋之心,保留那份师徒情,等到时机成熟之际,他就可以操纵顾雪庭杀掉——
莫不臣的心猛地一疼,这一刹那他甚至忘记去维持神力,半空中的水镜骤然破碎,化成飞溅的水珠淋湿了他洁白的道袍。
“……”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察觉到自己的指尖竟微微发颤,元神中的情丝正在疯狂地阻止他杀掉桃卿的念头,让他舍不得桃卿,甚至只要想一想,他的心就会陷入痛苦之中。
他对桃卿的喜爱太多了。
心在隐隐作痛,理智却促使莫不臣冷静地思考着,他运转神力,将元神中的情丝抽出一半碾碎了,痛苦的感觉果然减轻了许多。
这才是他所习惯的。
莫不臣微微点头,他不需要拥有任何感情,喜欢桃卿是为了获得愿力,仅此而已。对他来说,桃卿和普天之下的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