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修士的洞天坍塌后, 其中一人七窍流血地倒在街道上,气息奄奄,生死不知, 而另一人面如土色地认出庄宴,见他出手狠辣, 当即掉头就跑,却被如山岳般沉重的灵压按在地上,亦是吐血不止。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桃卿还没反应过来, 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庄宴和清玄仙尊。
残破的洞天透出奇异的光景,星辰坠落而下,隔着这方小世界,清玄仙尊冰冷地望向庄宴, 已然生出浓重的杀心。
自他脱离素莲镜后,还是第一次与庄宴见面, 他已经有六百余年没有看过这张面孔, 却依然记忆犹新,因为在六百多年前, 正是他亲手斩杀了庄宴。
那时庄宴已经成为了灵照鬼城的城主, 但他彻底疯了,为了复活桃卿, 他要血祭包括重台界在内的三个众生界界域, 重台界的凡人基本已经死光了,他又在灵照鬼城中大开杀戒,整座鬼城亦几近覆灭。
当他和衡常赶到灵照鬼城时, 鬼城已坍塌大半, 天地为血色浸染, 累累的白骨旁,是无数人的血肉汇聚成血河,形成一道巨大的阵法,散发出不祥的血光。
阵法的下方是鬼城地宫,最深处存放着桃卿的尸首,庄宴立于阵法中央,一身红衣已被凝固的血液浸染成了铁锈般的赤黑色。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叫人毛骨悚然,赤红的双眸中不存在丝毫属于人的感情,只剩下无尽的疯狂,如活的邪魔。
那时除了莫不臣之外,便无人是庄宴的对手,他与衡常联手与庄宴死战十个昼夜,才终于击碎庄宴的洞天,找出他的遗骸,碾碎了整具骸骨。
当遗骸破碎的刹那,庄宴本该立即身死,但他的修为太过高深,竟并未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脱离了他们的术法,跌跌撞撞地逃进了地宫。
他与衡常都已力竭,一时未能阻拦,稍后才跟着走了下去。
地宫幽暗阴冷,他们顺着滴落的鲜血寻到最深处,两扇沉重的大门已被开启,缝隙间透出朦胧温柔的烛光,门后红绸高悬,墙上贴着“囍”字,竟是被布置成了洞房的模样。
走进门后,他注意到衡常的面色变了,便循着衡常的目光看去,亦不禁蹙起眉头。
庄宴浑身是血地坐在喜床边,紧紧地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那是个容颜艳丽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婚服,双眸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粉润,唇瓣嫣红,宛如生人一般。
“桃桃……”
衡常哑声叫出少年的名字,他素来性情洒脱,无论遇到任何事皆神意自若,可如今只是看了少年一眼,神色就已悲恸到极点,目光支离破碎的。
他知道衡常在三百多年前便来到灵照鬼城求娶桃卿,然而得到的只有对方的死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庄宴不容许他踏足灵照鬼城半步,甚至合欢宫宫主孔致亲自来迎接桃卿,庄宴亦将他阻拦于城外。
庄宴亲手杀了桃卿,死后竟还要占据着桃卿的身体,这三百多年来,衡常就是地狱中的行尸走肉,除了修炼便是无尽的杀戮,凡是他所遇见的每一个出身灵照鬼城的鬼修,他都会杀死他们,而后将破碎的遗骸扔在鬼城城门之下。
他一直不放心衡常过重的杀性,却无法阻止,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他们终于再次见到了桃卿,而庄宴似乎是打算死在桃卿的身边。
庄宴的两条小腿已经变成了白骨,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他握住桃卿的手,在他的指尖上落下一吻,眼神似是着了魔一般,一遍遍地呢喃着。
“对不起,卿卿,都是宴哥哥的错,我找不到你,也无法救回你,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资格碰他!”
衡常双目殷红地厉声喝止着庄宴,想要夺回桃卿的身体,可到底受伤过重,只是跨出一步就摔倒下去,被厉鬼撕碎的腹部鲜血如注,流出了一部分脏器。
衡常灵力耗尽,甚至伤到了灵根,就连最细小的伤口也无法愈合,他看在眼中,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便强行定住衡常的身形,让他坐下来疗伤:“我去。”
他喂给衡常保命的丹药,拖着露出白骨的左臂和右腿,同样气息不稳,但握剑的手依然平稳,直接削掉庄宴的双手,将他的断手扔了出去,无法继续碰触桃卿。
庄宴无力反抗,也恍如未觉,任由两只手化成枯骨,只是倚靠着床头,深深地凝视着桃卿,欲在临死之前将桃卿的容颜印刻在心底。
“清玄……别让他死在桃桃身边,会弄脏桃桃的身体。”
衡常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吃力,已是恨极了庄宴,他依言将庄宴推了下去。
庄宴跌落在地上,身体摔碎了大半,变成白骨,只剩下胸膛以上的上半身,却依然坚持着向桃卿爬过去,他已经被削掉了双手,只能用手臂缓缓挪过去,像极了一条可怜虫。
他拦在庄宴的身前,不允许他接近桃卿,居高临下地冷言道:“你为了一己私欲,血祭三界,牺牲亿万生灵,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那时他与桃卿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三百多年前在静室的一夜纠缠早已被他遗忘,他只觉得庄宴丧心病狂,为了救活一人,不惜逆天道而行,杀光三界之人,即便他身死万次,亦不能抵消他滔天的罪孽。
换言之,他不认为桃卿的性命可以与三界之人相提并论,且不论庄宴的阵法是否有效,即使真的有效,他也绝不允许他将桃卿换回来。
“悔改?”
听到他的话,庄宴近乎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饱含绝望,眼中流下了血泪。
“我为何要为三界而悔,三界与我有何干系?”
“裴之涣,你心怀天下众生,可我的心中只有卿卿。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