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桃卿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来人竟是庄宴。
庄宴缓步走出云水,随着他的脚步, 水流的涌动带起“哗啦哗啦”的声响, 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丝毫水痕。
他站在了距离桃卿五尺之外的位置, 不敢靠得太近,如果这样说话, 也许卿卿还会多待一会,哪怕多一息时间也好, 他想多看一看卿卿。
他凝视着桃卿的目光分外柔和,既隐忍小心,又满含喜悦,看得桃卿心里沉甸甸的。
自重生以来, 桃卿对庄宴是能躲就躲, 能逃就逃,实在躲不开, 他就冷着脸叱责庄宴, 但不知怎的, 今天他忽然觉得很累,竟不太想躲了, 只将目光移开, 静静地坐在原地。
见他竟然没有走, 庄宴心中一喜, 想和桃卿多说几句话, 问问他的近况。
可是他又担心自己问多了会招致桃卿的反感, 于是先解释道:“我在陵游界还有些没做完, 两日前便下去了, 今日才回来。”
他说这些是为了让卿卿不要怀疑他是专程守在这里的,不然卿卿会更厌烦他。
至于他要做的事,其实是专程为卿卿选了生辰礼,每年他都会精心准备,只是今年他不能亲手送出礼物了,卿卿一定不会收,他打算托付其他人将礼物送给卿卿。
桃卿默不作声地盯着云水,他知道庄宴不是故意守在这里等他的,凭他的性子,他做不出故作巧遇这样的事。
他没有反应,对庄宴而言就是莫大的鼓舞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庄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否则他怎么能有机会和卿卿单独相处,甚至卿卿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沉默地与他相处着。
好在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在做梦,不由欣喜不已,神色愈发温柔,温声询问桃卿:“怎么只有你自己?”
他看过四周,平时陪在卿卿身边的几个人都不在,这并不多见。
桃卿闻言睫毛颤了颤,露出些许紧张之色,庄宴心里一酸,立刻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我马上就走。”
他知道卿卿不想见他,所以无论有多么疯狂地思念卿卿,他也不会出现在卿卿面前打扰他,除非是避无可避的情况,譬如现在。
其实除了顾虑到卿卿的心情外,他也害怕自己会伤害卿卿,因此在弄清未来的他杀死卿卿的缘由之前,他会尽量避免和卿卿见面。
何况卿卿不需要他了,如今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相伴。
庄宴垂下眼睛,眼中满是苦涩的意味。
他曾经痛苦过,崩溃过,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若是在从前他和卿卿感情尚好的时候,也许他会直接杀了裴之涣,他有恃无恐,因为他知道卿卿会包容他的嫉妒。
可现在他不能这样做,他被卿卿抛弃了,对卿卿而言,裴之涣才是更重要的那个,甚至在卿卿心里,许多人都比他重要得多,为了这些人,卿卿也永远不会选择他。
庄宴控制不住地握紧双手,流露出了悲凉的神色,轻声对桃卿说道:“我这就走,云水边很冷,你多穿些,免得身体受寒。”
听到他的叮嘱,桃卿蓦地眼里发酸,眼尾如沾了胭脂般泛起淡红,被泪水浸湿了。
其实他怎么能真的无动于衷呢,不然他早就会像以前那样直接离开了,不过是强撑着情绪,可是一听到庄宴关心他,他彻底忍不住了。
他不喜欢看庄宴对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上辈子讨厌,这辈子更讨厌,就好似不是庄宴杀了他,什么错都是他的一样,明明死的是他,庄宴凭什么委屈?
尽管这么告诉自己,可桃卿还是止不住地落泪,因为在内心深处,他隐隐觉得现在的庄宴仍然是真心疼爱他的,而不是日后那个丧心病狂抽出他元神的庄宴。
越是被现在的庄宴关心,他心里就越难受,但他不可能重新接受庄宴了,否则他的余生都将会被恐惧支配,他会一遍遍地扪心自问,庄宴真的不会杀他吗?谁又能保证庄宴不会再一次发疯呢?
他看不透庄宴的内心,他只能选择躲避。
见桃卿落下眼泪,幼兔和庄宴都有些慌了。
幼兔舔着桃卿的手指,用小小的身体拱他的手心,拼命地朝庄宴喷气。
庄宴向来很懂桃卿的想法,但这回他真的看不懂桃卿为什么哭,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犹豫片刻,他终于抬手轻轻地碰了碰桃卿的脸:“别哭,卿卿。”
桃卿有些恍惚,忘了躲开庄宴的手,任由庄宴为他擦干泪痕。
见他似乎不排斥,庄宴既悲且喜,将他搂进怀里低声安抚:“别害怕我,卿卿,我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要哭?你想让我做什么?什么都行,我全听你的……”
桃卿双眸湿漉漉的,鼻尖泛红,盯着他开口道:“庄宴,我真恨你。”
他嗓音微哑,眸光里确确实实地透出了冰冷的恨意,好似一把尖刀,将庄宴的心搅得生疼。
“你杀了我,庄宴,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杀我。”
“过去你对我好极了,几乎事事顺我的意,除了不愿和我双修,你从不拒绝我的要求。”
“既然对我这么好,你又为什么要杀了我?”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只要你真的需要,无须你动手,我会心甘情愿地奉献给你,可你偏偏一句话不解释,甚至笑着杀了我。”
“庄宴,我对你不好吗?你对得起我吗?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你怎么舍得这么对我,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到最后,桃卿放声大哭起来,将所有的悲伤、痛苦、愤怒和怨恨全部通过眼泪倾泻出来,哭得满脸是泪。
他痛恨自己竟然在庄宴面前哭了,却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