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出口之后, 柳猫儿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这分明讲不通道理,便是为了长相厮守, 庄师弟也没必要杀了桃道友啊,鬼修又不是不能和活人在一起。
在柳猫儿看来, 鬼修除了体温偏低、喜好血食,以及命门和活人不一样之外, 就和寻常修士没什么区别了,无论是双修还是合籍都不成问题, 若是庄师弟想和桃道友相好,直接和他好就是了,又何必将他变成鬼修呢?
柳猫儿疑惑地看向庄宴, 怎料庄宴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却不是因为欢喜,反倒凄厉得瘆人, 令他毛骨悚然。
笑到最后, 庄宴的双眼变得通红, 眼中布满了血丝, 唇角上扬的弧度未退,却好似将要流泪。
“长相厮守?”他发出笑音,充满了浓重的自嘲和悲哀,“我怎配和卿卿长相厮守, 不过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柳猫儿不禁错愕:“难不成你是单相思啊?”
他皱起眉, 回想着百年前这两人的相处, 诚然是庄师弟付出更多, 可桃道友也差不了多少, 他全心全意地依恋着庄师弟,甚至甘愿跟随他远赴重台界,情谊不可谓不深重,庄师弟怎么能说自己是一厢情愿呢?
饶是柳猫儿都觉得庄宴有些不知好歹了,正欲提醒他几句,庄宴又哑声开口:“卿卿不可能接纳我,所以我杀了他,取出他的神魂,让他永远和我在一起。”
柳猫儿一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蹿了上来,而庄宴神色恍惚,神智已经不清醒了,渐渐陷入痛苦和癫狂之中,吐出的每个字都染上了疯狂的色彩。
“我们的元神将交缠在一起,彼此融合,永不分离,我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他,而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也只属于我。”
“我们会日夜不休地神魂交.合,享受最销.魂蚀骨的快.感,从此以后,只有我才能带给他欢.愉——”
柳猫儿目瞪口呆,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哪怕知道庄宴有多疯,柳猫儿还是被吓到了,其实他一直知道庄宴的神智不太正常,这不奇怪,甚至在灵照鬼城很常见,说得难听些,鬼城至少有一大半鬼修脑子都有毛病。
鬼修之所以能成为鬼修,不少都是生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临死时就已经疯了,这才有了执念,如同野狗般顽强地在险恶的鬼城存活下来。
还有不少则是受到了炼魂,那种刿心切骨的剧痛足以摧毁他们的心智,只要两三次,就会变成浑浑噩噩的傻子。
偏偏庄宴将这两样都占全了,一来他生前经历悲惨,亲眼目睹几百族人惨死,二来他为了复仇,便利用炼魂快速提升修为,次数甚为频繁,饶是他的意志再如何坚忍得远超常人,也足够让他发疯几回了。
只是庄宴修为奇高,行事又周密,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状,旁人至多只会觉得他冷酷残忍,却不知他其实已经完全疯了,所作所为皆无法用常理揣度。
阴凄的笑声在幽暗的地宫中不断回荡着,柳猫儿脸色难看,不愿继续待在这里,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门外。
雕满漆黑骸骨的大门缓缓合拢,在彻底关合之前,柳猫儿最后向门缝瞥去一眼,看到庄宴打开冰棺躺了进去,将少年的尸身拥入怀中。
他抱着少年又哭又笑,不断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和双唇,声音嘶哑得厉害,疯疯癫癫地呢喃呓语着。
“对不起,卿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弄丢了……”
“我后悔了,我知道我不配爱慕你,更不配与你神魂交融,你一定是嫌恶我才躲着我,这没关系,可你怎能忍心将你的师长亲友丢下数百年不闻不问?莫非你对我的恨意已经远远超出对他们的爱?”
“我好想你,卿卿,他们也很想你,求你回来好不好?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肖想你,甚至可以与你永不相见,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他神色悲凉,语气卑微至极,柳猫儿心生戚戚,正想着这是何必,却忽见庄宴的表情变得狞厉阴森起来,紧扣少年的双肩不放,双目红如滴血地对他嘶吼道。
“你以为你藏起自己的元神我就会放过你吗?不,我绝不会放过你,你注定是我的,就算你化为白骨、魂飞魄散,也只能属于我!”
“我会当着你的面,将你在乎的人全部杀光,用他们的鲜血呼唤你回来,若是你还不来见我,我就碾碎他们的神魂,让他们魂飞魄散!”
他神色疯狂,将少年压在身下,用力地咬上他冰冷的脖颈,柳猫儿看得不寒而栗,转身撒腿就跑,只恨不得自己今日从未来过这里。】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杯被桃卿不慎碰翻在地,摔得粉碎。
随着逐字逐句的阅读,他的眼睛早已变得通红,盈满了泪光,既悲哀而又充满恨意。
他的双手抖得厉害,拿起另一只茶杯,想要为自己倒些水,却又险些将这一只也摔了,倒水时还倒洒了一桌子。
好不容易将水倒好,只喝了几口,他忽觉一阵恶心反胃,弯着腰将水全都吐了出来。
直到吐得大脑充血发疼,眼前金星直冒,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身体紧紧蜷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
多么可笑,多么荒唐,庄宴竟然说他永远不可能接纳他?明明当初拒绝和他双修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庄宴自己!
不仅如此,庄宴还管着他,不允许他和其他人双修,只因为他最喜爱庄宴,事事都依顺他,双修于他而言也不是必要,他就答应了,试问合欢宫除他之外还有哪个弟子仍是处子?他拜入合欢宫百年却从未尝过男欢女爱的滋味,说出去足够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