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臣抚摸着自己的胸膛, 指尖下跳动的脉搏触感真实,容不得他忽略。
他竟然生出了一颗心脏。
短暂的凝滞后,他以神识观看自己的胸腔, 只见许多鲜红的情丝如花枝般蔓延招展,交织在一起,构筑成了他的心脏。
它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跳动得那般坚定, 一下又一下, 仿佛永远不会止息。
莫不臣沉默许久, 将手缓缓放了下去。
他分明是天生无心的道体, 本不该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多情丝,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情丝来自他的化身,留存在他的体内, 在他不曾察觉时成长为了今时今日的模样。
莫不臣直觉地感到这些情丝的来历一定和顾雪庭有关系,因为顾雪庭对桃卿动了情, 他受到影响,才同样对桃卿好感颇深,以至于生出了这颗心脏。
至于为什么顾雪庭的情丝会出现在他的神识里,莫不臣没有印象, 不过他知道自己缺失了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中他定然能够找到答案。
对此莫不臣并没有探知的欲.望, 之前的他既然消除了自己的记忆,就一定自有用处, 还是想不起来为妙。
而这些情丝他是一定要除去的, 它们与他的无情道法完全相悖, 留下来只会有害无益。
莫不臣静静等候着白鹿, 直到它送完桃卿回到山顶, 便叫它为自己护法,准备动手挖去心脏和所有的情丝。
谁知白鹿阻止了他,并告诉他挖情丝根本没用,他还是会长出新的情丝。
“为什么?”
莫不臣对上白鹿温驯的双眸,白鹿轻甩尾巴,如实回答他:因为你有心,其实你是天生情种的道体,你对桃卿的爱慕和顾雪庭没有关系,它完全源于你自己的内心。
即便你一次次地忘记桃卿,也终会重蹈覆辙地爱上他,所以不要再白费功夫折损自己的道体了,你应该正视自己的心,接受自己对桃卿的爱慕。
听完它的一席劝告,莫不臣垂下琉璃似的双眼,望着地面上的白草,良久后轻声问道:“我之前就曾经剜过自己的心,是吗?”
白鹿点点头,莫不臣又问:“既然我知晓自己是天生情种,剜心无用,为何还要这么做?”
因为你太痛苦了。白鹿无声地说,桃卿不钟情你,他只喜爱裴之涣,你得不到他的心,这才选择忘记他,放弃你对他的情意。
听闻桃卿已有喜爱之人,饶是莫不臣忘却了对他的倾慕,也仍然难免心口一痛,好似被剜去了一角。
他想到方才做过的梦,追问白鹿道:“我和桃卿是不是有过肌肤之亲?”
没有,那只是个梦。白鹿回答他,倒是你曾经将自己的情丝做成了小兔子送给桃卿,比起你和桃卿,他们两个的关系要更亲密些。
莫不臣静默无言,最终趺坐下来,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抑下去,抽出许多情丝,做成几只小兔子,把它们扔进了神国里。
他知道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可他又能如何做?他不能毁了自己的无情道。
至于桃卿……
他垂眸看向云雾缭绕的山下,凝视良久,决定一切照旧,三天一次地教授桃卿神道。
正如他对桃卿说过的,他收了他的愿力,并向他做出许诺,就必须将神道教给桃卿,否则他就会承受因果反噬。
待桃卿学会神道,他对他是杀是留,还要看命数。
……
转眼间数月过去了。
这几个月来桃卿十分忙碌,每天都有许多事情要做。
一来他没有忘记裴之涣送给他的生辰礼,每日都要向“界域本源”祈祷,盼望它生出养母桃月枝的花灵。
二来他依然坚持每日祭拜莫道主的神祠,为他送去更多的愿力,莫道主一向待他很好,他心中有愧,又无以为报,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报偿道主了。
除却这两门每日必做的功课外,桃卿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修习神道和《阴阳幻解》上,不是跟随莫道主进入神国,就是努力尝试把清玄仙尊拉入幻境,只有晚上的时间才能和裴之涣待在一起。
乐正兰漪屡次向桃卿表示了自己的哀怨,并非是他想打扰桃卿修炼,只是桃卿分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了,他一共就约过桃卿两次,想叫桃卿和他一起下山玩,可哪怕他屈辱地提出裴之涣可以一道随行,都被桃卿充满歉意地婉拒了。
不仅是他,就连宿云涯也曾半真半假地叹息过桃卿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一见他们两人这般表现,桃卿愧疚不已,专门抽出了一天时间陪他们玩,当然裴之涣也在场。
但很快他们两人也没了空闲:天魔境发生变故,乐正兰漪不得不回到陵游界处理,而宿云涯突破在即,必须回到昭元剑宗,以万年剑气镇压太渊之灵,否则他的破境将会极度凶险。
顾雪庭这半年来也没有回到神梦山,依然留在合欢宫忙碌,只能时不时地和桃卿传音,聊表心中的思念之情。
短短数月,桃卿的身边之人走了七七八八,如今只剩下裴之涣和清玄仙尊。
裴之涣也不是一直能留在神梦山,而是隔上一两个月就要前往天魔窟采集魔气,每次离开三到五天不等,真正算下来能和桃卿日日相见的竟然只有幼兔。
这段时日桃卿过得不可谓不辛苦,但同时他也很满足,他在神道和幻术上都颇有天赋,尤其是幻术,堪称进步神速,偶尔也能制造出可以欺骗清玄仙尊的幻境了。
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足以令桃卿感到骄傲了,要知道清玄可是堂堂的真仙,就连他都会被他骗过去,可见他的幻术有多出色了。
而他在短短半年中能够达到这个程度,也跟他在神国中的见闻有着很大关系,唯有见惯了浮世百态,了解过各式各样的人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