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 合欢宫,宝仪殿。
乐正兰漪背着双手,在大殿中转着圈地踱步, 神情中充满了烦躁。
直到他走得头都晕了, 才终于停下脚步,语气阴郁地问:“桃卿和裴之涣竟然还没有回来吗?”
黑麟卫的首领低头回道:“启禀尊上, 属下已派遣了大量人马驻守在合欢宫中各处, 确实不曾见过裴真君和桃真人归来。”
“一旦有任何消息, 属下定当即刻禀告尊上,还请尊上稍作休息,您已经十天不曾合眼了,即使贵为大乘真君,再这般下去身体也会吃不消……”
他不说还好, 一说乐正兰漪就更气急败坏了:“你什么意思, 莫非也觉得本座哪儿都不如裴之涣?他拉着桃卿那什么十天十夜都还没精.尽人亡, 活蹦乱跳得很,本座只是在这儿像块望夫石似的等着桃卿, 难道就能忽然暴毙不成?”
见他大怒, 黑麟卫首领连忙半跪下来向乐正兰漪告罪,乐正兰漪踹了他一脚, 没好气地将他轰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乐正兰漪一个人了, 他顿时垮下了脸,闷闷地坐到桌边喝了口冷茶, 却只觉得茶水里都是酸味、是醋味,喝得他牙都要倒了。
十天之前, 裴之涣诛杀了莫不臣, 便立刻回到合欢宫寻找桃卿, 虽然他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听完白鹿的转述,也大概能想象得出那是怎样的场面了。
不就是这两人旁若无鹿地抱在一起互吃舌头,寡了两百多年的裴之涣可算闻到桃香了,就差把桃卿整个人吞了,还借口自己犯肉莲丸的药瘾,当场就把桃卿——
“咚!”
乐正兰漪脸色铁青,重重地放下了茶杯。
就算白鹿不肯明说,他也能瞧得出来裴之涣在药效发作后,很有可能还没进屋就开始脱桃卿的衣服了。
不,那甚至都不是脱,而是撕,因为他赶回长庚殿后竟然还捡到了桃卿的衣服碎布,简直岂有此理!成何体统!为什么能撕碎桃卿衣服、和桃卿颠鸾.倒凤的人就不是他呢!
乐正兰漪酸得直冒泡泡,实在坐不下去了,干脆起身出去走走,轻车熟路地去长庚殿转了一圈,看望幼兔和桃卿新带回来的小兔子们。
金玉和翠舞带着一众侍女给这些小兔子做了漂亮的小垫子,一兔一个,样式各不相同,给它们垫在身下,让它们趴在大殿门口晒太阳。
小垫子旁还各摆了一盘小点心,这样一来小兔子们想吃的时候就随时可以吃到。
乐正兰漪到来的时候,只见大殿门口铺满了雪白的兔团,小兔子们瘫着软乎乎的肚皮,懒洋洋地陷进了柔软的垫子里,不时抖动一下尾巴尖,要是哪个想吃点心了,都不需要它们自己翻身,勤快的侍女就已经捻着小点心喂到了它们嘴边。
……就是养猪也没这么养的吧?
乐正兰漪嘴角微微一抽,权当没看见,轻咳了一声,侍女奴仆们纷纷起身迎接,恭敬地向他行礼:“见过魔尊大人。”
乐正兰漪摆了摆手,让他们随意,奴仆们也就下去了,毕竟这二百多年来他已是青鸾峰的常客了,宫中人对他的到来都见怪不怪。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金玉迎了上来,笑着对乐正兰漪说道:“魔尊大人来得正是时候,顾真君和宿真君都已经到了,还请大人入殿上座。”
她的话略显奇怪,但乐正兰漪没太注意,只觉得宿云涯怎么也在,实在是晦气,本能地想要掉头就走,可是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就好像他怕了那小辈似的。
“带路吧。”
乐正兰漪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只见顾雪庭和宿云涯正坐在位子上攀谈,两人的心情似乎都挺不错的,脸上微含笑意,乐正兰漪暗自轻嗤,心道果然只有他忠于桃卿,桃卿都不在这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笑得出来。
这时顾雪庭和宿云涯也都发现乐正兰漪进来了,皆起身向他行了一礼,乐正兰漪敷衍地抬手还礼,就听见宿云涯笑道:“看来灵虚道友也收到了桃桃的传音。”
“桃卿的传音?什么传音?”
乐正兰漪面露疑惑,下意识地反问一句,见宿云涯扬了扬眉,忽地脸色一变,已然想明白了:“你们两个都接到桃卿的传音了?”
“是啊。”宿云涯笑吟吟地说,“桃桃说他一会就和清玄回来了,我便过来等他,刚好遇到了顾前辈,怎么,难道你没收到桃桃的传音吗?那你过来是……”
乐正兰漪的心瞬间被戳穿了两个洞,一是桃卿没给他发传音,二是桃卿没叫他,他还殷勤地跑了过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自作多情。
他顿觉尴尬不已,脚底好似着了火,让他都不知该如何落步了,若非顾雪庭做出邀请的手势,请他落座,他就该马上转身逃走了。
侍女为乐正兰漪奉上灵茶,无声地退了下去,大殿陷入微妙的沉默,三个人都只喝茶不说话,宿云涯神色尚算轻松,乐正兰漪却是脖子根都红透了,既恨宿云涯故意羞辱他,也伤心桃卿为什么只告诉他们两个,却不跟自己说他要回来的消息。
如果只有顾雪庭也就算了,那毕竟是师父,可宿云涯算老几,这些年来庇护合欢宫、辛辛苦苦养着小涟漪的人可是他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桃卿怎么就这么厚此薄彼的……
乐正兰漪蔫巴巴地垂着头,忽然觉得怀中一烫,而他一直放在怀里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桃卿的传音符,是桃卿给他传音了!
霎时间乐正兰漪就一扫眉眼间的颓废之色,变得顾盼神飞起来,当着另两个人的面接通传音,故意扬高声调说:“桃卿,是你吗,你找我什么事?”
“雁雁,你现在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