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在这里还能求谁,院里其他几个侍女对她的问话总是避之不及,唯独秦娘子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秦娘子既是从武朝过来的,在陇阳那边可有相熟的人?”
深夜里四处都是一片寂然,秦娘子听话问话紧张得朝后方门外张望,见并无他人舒了一口气。走近王婉儿身旁小声说道:“这陇阳临近锦川,正是两军交火之地,夫人问这做什么?”
王婉儿犹豫了下,缓缓道来:“您应该知道,我和犬子都是被劫来的,方才殷将军答应送阿彻回武朝。我只是想让人给官人带个信,到时候去接阿彻。”
“殷将军既然答应的事,必会办到,夫人放心吧。实不相瞒,丈夫走后我也大病一场,好在有亡父的故友照料,才能苟延残喘至此,从那以后与外界的事甚少来往……”
话未完,王婉儿起身跪下求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为难,那不送口信,秦娘子能出入帅府,等阿彻走那天,能否帮我暗中目送他到武朝。只要知道他能平安回到官人那里,我也放心。”
秦娘子连忙将人扶起,声音压得很低:“夫人,这怎使得?快起来,我……我答应你便是。”
……
翌日早上,卓彻醒来揉了揉眼,望见屏风后书桌上,王婉儿独坐沉思。
他踩上鞋子,拖着跑到过来,依偎在王婉儿膝下唤着娘亲。
王婉儿被儿子的呼唤拉出悲伤,强颜欢笑将卓彻抱起来搂在怀里。桌上几张写满字的纸,是她这半个夜晚含泪写下的。
从天黑到天亮,蜡烛燃尽,泪也哭干了。
她紧紧搂着儿子,殷承元若是守信誉,不日他们母子将要分离,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心里道不尽的无奈和苦楚。
“阿彻,还记得娘在家教导你的话吗?如何跟弟弟相处?”
卓彻立马不紧不慢回道:“记得,我是哥哥,比阿衡年长,要帮娘亲照顾弟弟、爱护弟弟。”
“好,以后不仅要帮娘亲照顾阿衡,你还要一直陪着爹爹,我们阿彻要做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
卓彻嗯声又想了想:“可是娘亲,我们不回京城吗?祖母还在家等我们回去,二叔还要教我识字,晗哥哥说今年冬天我们要堆一个大雪人……我们难道要一直在这里跟着爹爹吗?”
王婉儿声音有些哑了:“彻儿要回去,还要进学堂念书,跟祖父学习武功……可你记得,爹爹不开心的时候,一定多陪陪他。”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将夺眶而出,不想儿子看到自己的太过伤心的模样,紧紧把他抱着把眼泪憋回去。
此时厅上渐渐有了动静,早饭陆续上桌。殷承元高兴得一夜未合眼,天亮过来打算跟王婉儿母子一起用早膳。
进屋看到王婉儿抱着孩子一脸愁容,眼眶红红的。
见他进来,王婉儿收敛了情绪。
卓彻的鞋没穿好,掉落在地上,王婉儿捡起鞋子,细心地给儿子穿上后,叫人把他带下去梳洗吃饭。
目光跟随着卓彻离开的小身影,坐着呆滞许久。
殷承元向书桌靠近两步,轻声说道:“要不还是让阿彻留下吧!”
王婉儿抬眼:“你反悔了?”
“不不,我不想你难过……”
此话一出,王婉儿先是愣了下,然后一声嗤笑:“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是讽刺!”
殷承元脸微微涨红,不知所措说道:“快,快吃饭吧,有你喜欢的牛肉饼。”
王婉儿似是没打算起来:“有信封吗?”
殷承元愣了下,再走近些:“什么?”
这是他看到桌上一张白纸和一叠信纸,白纸开头便是最醒目的三个大字——和离书。
“这是……给卓昱的?”他目光又落在了那一叠信纸上。
王婉儿并没有遮拦:“怎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与他是青梅竹马。我是他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如今要分开,自然是好聚好散,也叫他别惦念,早日另娶。这……有什么不妥吗?”
殷承元收回好奇的神情:“没有,明日我便送阿彻回武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