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尘芜的伤药都放在卧房的小柜子里。
之前小徒弟每每受了伤,白尘芜没有什么避讳,都是直接将小徒弟领到卧房,在那里帮他处理伤口。
然而重生之后,她经过了深刻的反省,开始意识到之前的某些做法,似乎有些不妥。
就比如卧房这种地方,是不是不应该随便带小徒弟来呢?
意识到这一点,在即将将小徒弟领入卧房之前,白尘芜猛然刹车。
她轻咳了一声,绷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向少年:“去书房等为师。”
说罢,留下徒弟转身进了卧房。
白尘芜进了卧房,松了口气。
她刚刚险些又被之前的坏习惯坑了,还好反应够及时。
她如今将小徒弟留在书房,自己去卧房拿了药再帮徒弟医治。
如此一来,既体现了师尊对徒弟的关怀,言行上又不逾矩,这才是一个好师尊该有的样子。
白尘芜取了最好的伤药,志得意满地从卧房走到书房,却没见着徒弟的身影。
她家小徒弟呢?
为何没在书房等她?
白尘芜刚想出门去找,忽的余光瞥见了书房角落里一抹熟悉的身影。
少年一声不响地跪在那里,脸色和昨晚淋了雨一样白,神情亦是和昨晚一样惶惑不安。
白尘芜一惊:“徒儿,你跪着做什么?”
她冤枉啊。
她可没有欺负徒弟,更没有将徒弟领到卧房做坏事。
这里可是书房啊,墨香四溢,多么神圣的地方。
虽说上辈子她……
也没少拉着徒弟在书房做些荒唐事。
比如,一面欺负徒弟一面要他背剑谱,而且一个字也不许背错……
她可是爱极了小徒弟那极力压抑却又破碎不全的声音。
啊,她竟然在这种时候还能分神想起那些不好的事,实在没救了。
这么一想,白尘芜就觉得她还有脸问小徒弟为何这样惶恐,谁摊上她这样的师尊会不惶恐呢?
于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徒儿可是想起今早的事,所以害怕与为师同处一室?”白尘芜凝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试探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然后就看到少年白皙的脸蛋瞬间就红了。
“徒儿不该……”少年后面的话似乎是难以启齿,所以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徒儿不该对师尊有非分之想……”
“不该什么?”白尘芜刚走了神,所以当真是没听清。
可少年只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什么都不肯说了。
这反应看在白尘芜眼里,和默认了她之前的猜测没什么不同。
即便少年不说,白尘芜也已经脑补完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少年才被最信任的师尊揉在怀里捏了。如今,你还能怪人家有心理阴影吗?
“徒儿,为师现在是清醒的,没有做梦,也不会对徒儿做什么。”白尘芜手里捏着药瓶,虽然心中急于解释,但还是努力克制自己。
语气要冷静,距离要拉远一些,决不能再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小徒儿造成任何压迫感。
“为师今早不是已经说了么……”白尘芜不知自己应该做出如何语气表情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一些,于是只能绷着脸,神情肃穆,语气庄重,“为师当真只想和徒儿做一世好师徒,绝无其他心思。此生此世,都不会变。”
只要你还愿意信任为师、依赖为师,不与为师反目……为师愿意就这样一直守着你,护着你,绝不会再欺负你。
所以,你也莫要再这样怕为师了。
徒儿这样防备着为师,为师心里,当真不是滋味啊。
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窗外阑珊的竹影随风晃动,从缝隙中漏入几缕浅淡的微光,缭绕着香炉里升腾的浅薄白烟,斑驳浮动。
随着时光的流逝,白尘芜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徒儿会一口回绝她的时候,少年终于开了口:“徒儿,谨遵师尊教诲。徒儿愿意一生追随师尊,与师尊……做一世好师徒。”
听到徒儿这般说了,白尘芜这才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家小徒弟一直以来还是很讲诚信的。
不论如何,徒儿说了会与为师做一世好师徒,那心里也应该是这般想的。
“有徒儿这句话,为师就放心了。不过一生追随倒也不必,徒儿以后总会遇到喜欢的人。到那时候,为师即便心里不舍……”白尘芜勉强扯起嘴角,“为师也会为了徒儿的幸福着想,允徒儿离去的。”
为了进一步彰显自己是个一点都不馋徒弟的好师尊,白尘芜将伤药放到桌案上,就退到了书房门口。
“之前虽然一直是为师帮徒儿治伤,但徒儿如今长大了,成了小郎君,为师自然是应该避嫌的。这是上好的伤药,徒儿自己拿去涂一涂……”白尘芜干笑着,装作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孽畜不知醒了没有,为师得去给笼子加个禁制,以免它乱跑出来。”
白尘芜自顾自说完,不等少年回应,便退出了书房。
此时暮色渐浓,天边只剩下一抹血色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