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办妥,所以才能来给义父贺寿。”她说。
“赶了一整天的路,辛苦了。”孟桓道。
“为人子女,略尽孝道,不谈辛苦。另外,女儿还带来了枳县巴氏的贺礼。”她不紧不慢道,“巴夫人道前线战事愈急,将士劳碌,百姓受苦,故想开私仓放粮,略尽绵力,还望义父恩准。”
“准。”
“谢义父。”
这边话音刚落,一直立在一旁的大太保罗方连忙道:“今日义父大寿,孩儿特点请了新戏班为义父贺寿,祝义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桓微微点头。
罗方又道:“这新戏班可是春熙阁老班子比不了的。他们会很多戏,北边的南边的都有,自己还编了很多新戏,当然老戏也不在话下……不仅戏好,唱得好,变脸也是很在行。据说有些戏一场下来,能变六十多张脸。义父可要现在点些自己喜欢的?”
六十多张脸,冯懿暗暗咂舌,心道这罗太保可真是煞费苦心,平日里他偶尔去看戏,最多也就见过一场下来变个七八张脸,下面一群孩童都兴奋得不行,再往上他也就看过二十张的戏了。想到自己这个位置多半是不太能有幸观赏了,冯懿还是有点遗憾。
“先唱着吧。”孟桓道,“排了些什么?”
“《蟠桃献寿》,《满床笏》……”
“撤了”孟桓却立即抬手打断,“先来一段《罗通扫北》,祝我西蜀将士旗开得胜,一举拿下荆州。”
“是。”罗方连忙下去安排。
·
开席,上菜,戏腔起。
台上美轮美奂,台下觥筹交错。大人们佳酿下肚,酒意微醺,气氛慢慢热络起来。冯懿再次听到了熟悉的窃窃私语,看到了熟悉的交头接耳。
孟桓连点好几曲,都是刀光剑影。罗通扫完北,又让薛丁山去征西,诸葛亮还没唱完空城计,太师又发话了,下一个唱《霸王别姬》……
好好一场寿宴,搞得好像他们这不是“葡萄美酒夜光杯”而是喝了壮行酒,马上就要“古来征战几人回”了。
众人心道靠山王心情不太妙,只故作不知,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尚书令举杯挡脸,给罗方使眼色,罗方却视而不见。他只道今日排戏考虑不周,怕是触了霉头,才不想自讨苦吃,所以又往后使眼色。于是从大太保一直看到十一太保,而十一太保实在不想转头面对他三年估计都见不到一次的十二太保,于是选择性失明。
大太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自己呕心沥血搞个宴会给义父贺寿还拍马蹄子上了不成。
孟桓抬手揉揉眉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义父可是在忧心战事?”终于,八太保开了个头。
十一太保松口气,暗道终于不是我淌水了,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然而孟桓还没开口,一黑衣人忽然闯进内厅。一旁的侍卫险些拔刀,却被孟桓抬手制止。
难道是刺客?外厅有些骚乱,官员们警觉起来,仿佛随时都可以起身逃跑。不知为何,冯懿觉得刚刚孟桓看了他们一眼,眼中的情绪叫“鄙夷”。
“身为太师的家丁怎么行事如此莽撞!”尚书令面色一凌,狠狠斥责道。
外厅的官员闻言,高悬的心落回肚子里,又三五结伴,仿佛失去了兴趣的样子。
冯懿不语,垂下眼,心道原来家丁和密探穿一样的衣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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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匆匆?”虽不至于像尚书令一般气急败坏,孟桓还是对密探大庭广众闯入一事很不悦。当然外厅的人应该看不出来,在他们眼里,太师大人高贵稳重,威仪堪比天子,轻易不动怒。
正四品乐温乡主,容嘉宁用手绢仔细擦拭着嘴角,冷漠地作壁上观。
她看见密探在得到准许后靠近,附到孟桓耳边低语。她位置靠后,听不到声音,然而刁钻的位置却让密探的口型暴露在她的视野里。忽然她灰黑面具下的眼神一凝,手上擦拭的动作也停滞了。
她自问眼神不算太好,但此时也不应该不会看错。
她清楚地看见密探说——我们败了。
败了。
败了就败了!这种事军中自会层层上报,为什么密探会不管不顾地闯进来?看他形容狼狈明显一路奔波,甚至来之前都没时间掩饰身份,显然还有更让人忧心的事,但是……她不清楚。
孟桓却只挥挥手,屏退来人,示意宴会继续。
戏台上喊杀声震天,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司马懿”已领兵杀向“诸葛亮”所在的空城……
那伶人功底不错,唱念俱佳,大人们又按下心思,兴致勃勃听起戏来,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不招人喜欢的乐温乡主的位置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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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
天色已暗,四周皆是丛林,远离官道,莫说是差役,便是寻常猎户也不会过来。然而周胜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平日里荒无人烟的树林,此刻不知游荡着多少索命的“厉鬼”。
他轻叹口气,寻了一棵树,施展轻功跃上树冠,略作修整。
三天前,西蜀全线溃败,本来要去争夺荆州的军队节节败退,无力回天,至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