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老小子气得不轻,容嘉宁也懒得去跟前恶心他,很有罪恶感地自己带了小队人去收拾残局。
岂料,缘,就是那么妙不可言。
容嘉宁领着人吊儿郎当地踱到账房时,又见到了韩峰的巫咸军,最令人震惊的是,还见到了韩峰本人。
韩峰似乎也没料到容嘉宁会亲自出面,一时有些愣忡。
“团练使大人来得早啊。”按规矩见礼之后,容嘉宁这样说,她虽然带着面具,声音里的笑意却是毫不掩饰,“这是军务处理完了,过来搭把手?”
韩峰见她心情大好,先是一呆,然后记起今早自己被戏耍的丑态,登时怒从心起:“怕有怠慢,不敢假手于人。”
容嘉宁装作听不懂言语间的指责,只对身后的人喝到:“你们杵着生根呢?还不快去帮忙!”
然而天策府的人才迈出一步,韩峰便道:“不必,巫咸军不缺人,乡主去别处看看。”
“别处诸事妥帖,既然您执意单干,那劳您受累,我在边上看着。”
“乡主有闲心不如考虑一下账本何处存放?”
“放我那儿当然是不合适的,我看巫县县衙挺好。就近不说,衙门里看管也稳妥。”
“不可。”韩峰几乎是冲口而出。一旦账本进了衙门保存,那可就彻底洗清了容嘉宁的嫌疑,若是后续发现账本有问题,那只能是韩峰交付的账本有假或者县衙保管不力。
毕竟容嘉宁就拿了一天不到就归还了,而这种精心准备的假账本谁都看得出是短时间内做不出来的。更让人胆寒的事,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上面听说账本在县衙,直接在不知会他的情况下拿走了那堆假账,那他韩峰就算官运到头了。
“有何不可?”容嘉宁几步上前,微微仰起头注视着韩峰。
“盐场与府衙一向分治……”
“下官知道,只是暂存账本而已……”容嘉宁打断。
“本官信得过乡主,不如就……”
“本乡主担当不起。”
“那关大人就当担得起?身为朝廷命官岂可互相推诿。”
“关大人不需要担当,只要派盐铁司的人一起看守即可。关大人职责之外勇于担当,陛下岂忍苛责。”
“太麻烦了,还得劳乡主送过去……”
“不麻烦。”容嘉宁露在面具外的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已经送去了,盐铁司也知会过了,估计差役已经在路上了。”
“你!”韩峰的声音戛然而止,用最后的神志压抑着愤怒,“乡主为何不同本官商量便自作主张。”
“大宁盐场由我专断,由我全责,和谁商量?”容嘉宁说,“什么人有资格和我商量?”
“姓容的!你……”
容嘉宁见他怒发冲冠的模样也不退缩,直接打断他:“暴/动一事跟谁商量过?人命一事跟谁商量过?账本一事又跟谁商量过?韩峰,我算明白为什么都说你爹是个千年的老王八了,因为你是他儿子王八蛋啊!”
四周骤然静了一眨眼的功夫,旋即韩峰双眼赤红,一刀架在容嘉宁脖子上:“你放肆!”
身后巫咸军纷纷放下手中的杂活,齐齐拔剑出鞘,随行的天策府府兵也不甘示弱地亮出武器。
“这儿也没别人,咱不妨把话挑明了讲。韩峰,你有本事照着这儿来一刀。”容嘉宁不躲不闪,指指自己脖子,“看看是不是还那么好杀。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还是那个被捆了手让你骑马在地上拖行好几里的暴发户容氏一族的卑微庶女吗?不是了,是正四品乡公主,皇帝派来查你账本的人。”
“你以为你这么多年搞的名堂陛下不知道?大宁每年能出多少盐,而你出了多少盐,心里没数?小辫子一大把,平时不揪也就算了,而今风声紧成这样,我是你就直接把脑袋缩进王八壳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得过且过了。你倒好,前线刚吃了败仗,眼看就要退到你跟前的白帝城了,还跟我玩阴的。”
“暴/乱?你个只会跟在先锋军后面捡军功的窝囊东西还敢玩暴/乱?这些年赋税徭役那么重,盐场的役工是咱两手里捏的大头兵十倍那么多,你授意他们跟我叫板,你是真不怕弄假成真,被如山如海的流民给活吞了呀。”
“你这危言耸听的贱人!”韩峰面色铁青,半天憋出一句,“当初就不该听周胜的,留你一条贱命,应当再拖十里二十里……把你拖死为止。”
“是不是危言耸听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斗法,我奉陪,老娘枳县四年,血雨腥风,黑的白的,脏的烂的什么没见过,但你要作死,有多远死多远。你要再敢在盐场惹事……”容嘉宁抬手将韩峰的刀缓缓推开,“我保证那堆账本第二天就会被百里加急送到陛下的案头。”
“你觉得你能威胁我?”韩峰浑身抖了半天,最后竟活活给容嘉宁气笑了,“你不过是个下贱洗脚婢生的女儿,甚至你的父族,也不过是从你祖父开始发达的……听说你祖父的爹就是个给小地主放牛的,你的祖父以前也当过流民,在粪坑里打滚,在泥浆里洗澡……呵,难怪你像怕祖宗一样怕流民,好不容易从牲畜变成人,一旦混到流民堆里,你怕身上属于下贱的肮脏臭味遮盖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