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狭窄的山路上泥泞不堪,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
本该光鲜亮丽的马车被树枝剐蹭又好几次陷入了泥坑中,辕上的张牙舞爪的金龙熬成了泥蛇,白玉蒙尘,车厢中的人更是早就不耐。
梳着道髻的粉衣女子拨开璎珞珠帘,仰头看了眼天上的阴云,眉头紧蹙。随着她低声轻喃,驾车人凌空一鞭甩下,并驾的三匹雪色的马儿仰头长啸,竟瞬间腾空凌云,直至几里外有人烟处才缓缓落回地上继续赶路。
“这马儿真神骏!我上次看到马,还是二丫她舅家刚拜入仙门的大哥回来奔丧。”
“三匹马!黄金车!里面坐的会是仙人吗?”
“你傻啊?仙人还用得着坐马车吗?仙人都是在天上飞的!”
田埂上拾掇稻谷的孩子仰头看着白马宝车如风一刮就到了村门口,等他们好奇地想追上去时,车子已经去到杨柳外的土坡上了,转眼间就没影了。
“比二丫她哥的马快多了。”
“但他们去的那个方向不是没人住了吗……”
“还是有的,不过……”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道,“说不定也是来奔丧的呢……”
土坡后只有一座塌了一半屋顶的破木屋。即使没塌,住在里面也估计会漏风,因为木缝的裂口多得堵不住了。
穆清清此刻蹲在潮湿的木板床上,幽幽叹了口气。
她穿进了一本名为《霜晴传》的书中。
这本书讲述了女主穆霜晴如何从一个门派养女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仙盟之主。其中不乏恩怨情仇,狗血又精彩。
当穆清清还是一只无忧无虑的谛听幼崽时,她常常为其叹息扼腕。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神兽幼崽培养系统丢进书里,成为穆霜晴的炮灰妹妹,落枫派掌门夫妇的流落在外十六年的小女儿。
真正的穆轻轻已因发热病亡了,尸体前一息还在这张木板床上酝酿蘑菇,直至穆清清穿进来的那一刻,才化作了星点消失不见。
巧的是穆清清人形和这位姑娘有几分相似,要伪装成她的样子不难。
偏生系统是个无良系统,诓骗她化形后,留给她一本原著和计分器就跑了。
[穆清清,乖乖走剧情,积攒吃瓜值兑换修为,早日飞升回上届,懂?]
“如果不能……”
[不能飞升,你就留在这里吃灰吧!!!!]
换句话来说,她现在只能以穆轻轻的身份在这个世间修行。
穆清清揉了揉被系统咆哮吵到的耳朵,抬眸透过木门的破损处向外看去。
来接她的人,到了。
白马宝车停在了院前,粉衣女子注意到坑坑洼洼的泥路和被暴雨冲垮了半边的木屋,低头看了眼自己干净的裙摆,一时间并不想下车:“确定是这里吗?”
驾车人木讷地点头。
粉衣女子挑眉,双手一转拧了个手决。只见下一息院内狂风大作,本破败漏风的木屋直接被刮碎!
还在抖蘑菇的穆清清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眼中,暴露了最原始的模样——
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被雨丝沾湿的麻布衫紧缩成一团,似乎是屋顶被掀飞时截流的雨水又把她浇了一计。长期营养不良使得她发丝凌乱干枯,面黄肌瘦,双颊凹陷,唇瓣干裂苍白。
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清灵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弧度拉长向外延伸,本该是冷媚的骨态,偏生她只是睁开眼就像是收拢了满天星辰,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扑闪扑闪带着星光一起跃落……就像看到猎物一般兴奋的小狐狸。
但她很快就垂下了眼帘,依旧在发抖,抖得好似随时要晕过去一般。
胆小,懦弱,好控制。
粉衣女子轻轻一笑,似是下了决定,朝她伸出手:“穆轻轻吗?我是落枫派掌门夫人的侍女黄琴,奉夫人之命令接你回家的。”
“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休要胡言!”黄琴大声斥责,见穆清清被吓得缩了胳膊,才缓声道,“小姐,你是落枫派掌门的亲女。十六年前因为意外才流落到凡间荒村。你要记住你是仙人之女,生来高贵,与这些蝼蚁有着天渊之别。”
或许为了露一手震慑,或许是真不想弄脏自己的鞋子,黄琴站在车辕上抛出长绫,直接裹住了少女的腰身,把人卷携到跟前。
穆清清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等仙人之术,自然是又惊又怕。为了保持平衡,她“啊啊——”地胡乱扑腾,脏兮兮的小手直接一把抱住黄琴的手,往她袖上抹。
黄琴看着自己飘袖上被她抓出的痕迹,眼角猛抽,深吸一口气压下想把她丢下车的冲动,扯着嘴角僵硬道:“小姐莫怕。”
说罢了,黄琴强行摁住穆清清还想扒拉的手,不给她作妖的机会,引了水流给她净手,再给施了两遍清洁术。
可穆清清身上的污脏是她为了伪装故意蹭的,没那么容易卸去。黄琴忍了忍,终是垂眸从袖中摸出一粒蚕豆弹落,一座比破木屋更宽敞的珊瑚屋瞬间拔地而起。
在穆清清注意力全被珊瑚屋吸引之时,黄琴已从车厢中取出了一个小包袱塞进她手里:“这是大小姐为你准备的衣饰,请小姐先行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