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玉兰树影拉长,夜路公交经过程梅家的老小区,破旧居民楼的外墙落漆,大门口写着小区名字四个字的铁牌掉了一半。
小区外24小时便利店的营业员轮班到了一位中年阿姨,昏昏欲睡突然被人叫醒。
脾气不算太好,把一包煊赫门摔在柜台上。
视线里那只拿烟的少女的手被冷风吹的发白,卸了甲油的指甲甲型很美,粉里透白。
阿姨这才后知后觉,抬头打量已经离开的人的背影。
在宁县那几年她烟瘾太凶,总是用最浓的甲油掩盖被烟熏的泛黄的指甲。凌晨四点盘腿坐在KTV包厢的窗边,对面朋友不知说了什么,于是她开始放肆大笑,笑的泪水从烟熏妆浓重的眼角流下来。
KTV窗外是宁县寂寞孤独的秋天。
那时的程佳霓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够穿着最素的颜色,安静走在南方大都市的街头。
走在一个没有一个人再能认出自己的地方。
到姑妈家楼下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时间,是十一点半。
程梅这几年离了婚,白天在一家小超市做收银员,起早贪黑,一般晚上九点多就准时睡觉了。程佳霓除了刚来嘉南那会儿,跟着她去办了各种手续,平日里跟她的交集也不多。
除了每个月在微信上定时把自己兼职的一部分钱发给她之外,聊天记录除了转账记录,再无其他。
转开了门锁,一片漆黑。
辛严蹲在阳台上打游戏,回身望她的表情阴晴不定,做了一个口型。
“滚过来。”
程佳霓刚脱了大衣,只穿着一条针织裙子走到阳台外,破门在她身后被风吹的重重关上。
“我的烟呢。”辛严翘着腿看向她。
她站在冷风里,不屑压低了狐狸眼:“你自己没长腿?”
“程佳霓你再顶我一句嘴试试。”辛严没想到她还嘴,摔了手机,站起来把她堵在四层楼高的窗边。
老旧房子的门窗被她撞的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她半个身子几乎被辛严堵的掉出窗外,肆无忌惮笑了。从口袋里摸出煊赫门,挑衅一般点了一支烟,熟练地吐出烟圈。
“你有种,就把我推下去。”
在这低头点火的瞬间,她仿佛才找回一些以前施梦倩张扬堕落的影子。仰头,盯着他的眼睛笑:“你他妈算什么老几啊。”
平日里那个安静冷漠的程佳霓此刻像是终于掀起了自己那层伪装。
辛严愣了一下看着她熟练抽烟的姿态。
想起很久以前一开始程梅向他抱怨起自己那个生死未卜,不知去向的□□姐姐留下的这个坏种。要不是为了那笔施国满工地老板开出的让人满意的赔偿金,她绝对不会收养一个女混混。
“她敢在咱们家横,信不信我打死她。”辛严当时不以为意。
后来他才慢慢明白,程佳霓的横是来自骨子里的倔犟,不服输。
辛严当然不敢真的推她下楼,回过神从她手里抽走了那包煊赫门,一把反锁了阳台门。
站在门外踹了一脚,虚张声势用嘉南本地方言骂了一句很脏的话,回房睡觉了。
独留程佳霓捏着那支未燃尽的烟,一个人坐在窗角吹风。
记忆也被吹回很远很远。
在宁县那会儿的秋天,职高的晚自习本就乱哄哄的,忽然传来说一中有个女的因为长期遭受校园霸凌跳楼的事情,班级里一下子全是讨论声。
她那时候背了不知多少逃课处分,和几个好姐妹一起翻墙出职高,进一中看热闹。
跳楼的女孩子叫祁昭,没受什么大伤,听说后来是双方家长达成共识,用钱摆平的这件事。
“啧,真可怜。”同行的姐妹感慨着,“我估计这小姑娘成绩能上985,马上就高考了,要是一直被霸凌影响了怎么办。”
程佳霓那时总觉得祁昭是和她一样活在黑暗里的人。
她甚至天真幻想,也许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直到几天后,她坐在职高教室里。下课时间,同学们还在起劲聊着一中这件事。她无意中扭头拿后桌的餐巾纸,看见了那个坐在最后一排从嘉南市来的狂傲落魄富二代,段京耀的眼泪。
程佳霓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祁昭。有人永远把她当唯一选择。
有人甘愿为她死,也愿意为她好好活。
她们这辈子都成为不了朋友,因为她们是不一样的人。
此刻程佳霓的脸颓废贴着阳台冰冷的玻璃窗。
祁昭能站起来,往前走,有人永远在她身后看着她。
而程佳霓,没有去死的勇气,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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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程佳霓是被程梅喊醒的。
在阳台上睡了一晚的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