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和江水的气息，沁人心脾。
柯昱西被对方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在棉服口袋里，看到书法作品的玻璃上倒影出自己高大孤独的影子。
父亲离开中国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南方的冬天又湿又冷。他带着那个怀孕的女人，踏上离国的航班头也不回。
从此梁珍就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从生意上遭人欺骗，到走上国际MS金融杂志封面唯一的华人女性，像是极力像全世界证明一样。
只有那时候十八岁的柯昱西，每次家长会作为一中学生会会长留下维持秩序，都是一个人站在教学楼上，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家长。
他知道他从来都不会在这里等到他的父母。
从头到尾，只有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脑海里闪过那双倔犟冷艳的狐狸眼。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一样的人。
柯昱西坐在长廊边，轻笑一声，微微闭眼，竹影摇曳落了他满身冬色。
重新回到人山人海的佛殿前，杭烈正在找他。
“找你一圈了。”梁珍不满地递给他一把香灰，使眼色示意他陪着柯民进佛殿拜佛，“有什么事比大家聚一起热热闹闹更重要，一年就这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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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夜色像是海浪一样，从医院走廊尽头涌来。
横店的夜晚很安静。
安静到程佳霓失眠睡不着觉，一遍遍躺在床上想着季姗的那个电话。她搞不明白季姗的意思，大概是让柯昱西把她亲人喊过来照顾她。
程佳霓觉得很滑稽，甚至都能想到程冰会说些什么刻薄话，知道他们愿意来横店照顾自己的这个念头不过是一场无论怎样都不会成真的梦。
有一瞬间她想说话制止季姗，只是害怕着柯昱西会知道自己在一个什么样的家里。像是心里有一道伤疤要被人看见了，后来也就随便了。
她没那么在乎了。
她真的变了很多，好像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在宁县街头，被人问起胳膊上的淤青，只会轻描淡写撒谎说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施梦倩了。
程佳霓起床想去泡一杯热水。她不喜欢医院的病号服，换了一件自己的灰色针织裙，走在凄冷的夜色里。
热水机在走廊尽头。医院的灯不知是声控的还是坏了，在她按下热水开关的时候，突然灭了。
一片昏暗里，只有绿色的安全通道的绿光，还有水流声。
程佳霓强行平静下来，关掉了热水，捧着杯子回头。
死寂里只能听到过道两旁病房里那些病人熟睡的呼吸声。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她走的有些心不在焉，黑暗之中竟然走过头了自己所在的那个病房的号码，硬着头皮在走廊上摸索。
凌晨三点半，外边的天将亮未亮，闪烁着一种起雾的黑色。
很远的地方传来电梯门轻微的一声开门。
程佳霓握着水杯，不知道是谁大半夜坐电梯上来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喜欢黑。
一到夜里，宁县她那时候住的破屋不知道会不会断电，电流滋滋流过线路，电灯泡忽明忽暗。
黑暗之中，她坐在桌前，永远不知道施国满会在几点推门进来。
那时深夜的时候，施国满发过最严重的那一次酒疯，抓着她的头发撞着墙，她脑子一片空白用尽全力逃出家，踏着那一条黑暗的雪路，摸到一脸的血。
凌晨三点的小县城，厚厚冰冷的雪路，一滴滴的血迹。
这就是她并不是很见的光的青春。
少女时代的恐惧，害怕，绝望渐渐弥漫上心头。
寂静之中，只听到水杯落在地上，玻璃一瞬间炸开。程佳霓无措的蹲下身。
小时候的她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天真的以为蹲下来，施国满就看不到她，就不会打她了。事实上后者总是能够把她从桌底下拖出来。
黑暗里，程佳霓听到自己不安的呼吸，和有些失控的眼泪。
原来那些旧事留下的伤口，一辈子都不会痊愈。
黑暗里的脚步声好像越来越近了，她想逃跑，却全身冰冷动不了，声音嘶哑。
“别过来。”
触碰到一片地上沾着滚烫热水的破璃渣子，握在手里太紧，刺破了掌心。她也不愿意放弃防御。
这点痛又算什么。
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站在她面前。
然后跟她一样，蹲了下来。
下一秒，她忽然整个脸埋进了一个过分温暖的怀抱。
他的外套上，还沾着横店深夜里没有融化的细雪。
“程佳霓。”柯昱西蹲下身搂住她的时候，口袋里掉出那张嘉南到横店凌晨唯一交通的，火车车票，“我能来爱你吗。”
她有些发懵的抬起头，在他身后，看到了横店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