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也常梦见一个站在山崖边上的少年。
他背脊修长,站姿挺拔如松。
盘旋的峭壁陡风吹卷他枣色长袍的下摆,环过他袒露在外的右侧手臂。
宽阔的右肩上直立着一只毛色纯白无杂的雪鹰,同他一起眺望着远方。
每梦及此刻,她都会猝然惊醒。
但今日的梦境却格外绵长,一呼一吸间似能闻得清幽的梵香。
她感到身体里注满了氢气,正飘浮着一步步向他靠近。
墨色的绒面足靴一尘不染。
腰间的宽带上镶着晶莹的珠饰。
白色内衫的暗纹绣的是十八瓣莲花。
再往上一些,就能看清他的脸了……
忽地,一阵猛烈的山风吹来,她猝不及防地被推向上空,如一捧羽毛般被拆解、吹散。
飘落的白羽触到了少年的耳骨,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偏转头去。
停留梦境的最后一瞬间,她望见少年随风而动的黑色碎发里,露出了一对绿松石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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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后,她习惯性地打开床头的阅读灯,窗外仍下着淅沥小雨,落在她屋外的木梯上滴滴答答个不停。
此时墙上的老式摆钟指向六点一刻,她站在屋檐下看着阴云密布的灰蒙天空,想着今日不会有人到海边游玩。
便返身回到屋内将门落了锁,旁边挂起一个手绘木板,“今日店休。”
她伸了伸懒腰,开始清理昨日创作后散乱的颜料和画具。
刚从储物室拿出清扫工具,目光就落在了角落堆积的亚克力画框上。
里面装裱的画作并非任何写实的物体,只是一团拼接的几何色块。
笔触凌乱、调色大胆。
是她每次梦醒时记录的零散碎片,但没有游客欣赏它们。
除了之遥。
“啪嗒。”
一声清脆的物体落地声,她转头看去,是一把同样落灰的白色长柄伞。
她起身弯腰拾起,冰冷的铝合金伞柄在她手中慢慢升温,她推开门,撑伞走入了滂沱的雨里。
街边只有几家早餐店的笼屉冒着热气,整个路安市都被连夜的雨雾气覆盖住了。
她穿着拖鞋,踩入水坑时有着和海滩浪花不一样的触感,虽然它们最终都归属于同一种物质。
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之后,漫天乌云聚集得更密集了些,天空中几声闷雷乍现,街道顿时暴雨如注。
雨滴砸在她塑料的伞布上犹如一首鼓点激昂的壮歌,她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可以躲雨的屋檐,便弓着身子一路小跑了过去。
被雨水淋湿的皮肤有着湿黏的触感,她浑身有些不自在地摆动了几下,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木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一条窄道呈现在她面前。
屋檐里看不见顶上的牌匾,她余光撇见左右两侧被雨淋湿后的砖红色围墙。
原来是一座寺庙。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拿着伞跨过了门槛。
通过窄道后便进得一处环形佛堂,正中供奉着弥勒菩萨,四大天王分别立在两侧,身后则是最后一位出世佛韦驮天。
庙宇里升腾的水雾汽稀释了香火的闷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她合掌礼敬,顿时只觉周身清凉一片。
她想,也许末世来临时,佛堂将是她最后的避难所。
礼拜后缓步行至殿堂下信众供奉的烛台,熟悉的景象使她蓦地想起,这是上次与秦平丘一起参拜过的寺庙。
回去后的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一条短信,里面还附带了一张照片。
“昨天是我生日,他骗你约了朋友吃饭,实际上陪了我一整晚。”
照片格式很大,花了半分钟才下载完成,是由几十张合照拼接而成的。
简短的文字里,她读到了太多信息。
出轨、挑衅、隐瞒、欺骗。
但她没有质问秦平丘,也没有还击第三者。
或许是第四者、第五者。
她没花时间思考,而是如释重负般快速地回复了讯息。
“你拿走吧。”
这段失败感情的结束她早有预料,但她投掷的真心太少。
以至于就连须臾的记忆闪回片段,也不如今早戛然而止的梦更让她感到遗憾。
她从左边的香筒中取了三支线香走进了大殿。
殿堂里虽空无一人,但庄严的佛陀铸像仍蕴藏着无量慈悲,平等爱护着每一个有情、无情的众生。
她将伞放置身侧,在金色的绸缎拜垫上双手合十,虔敬地跪了下去。
一念起,俯下身,两只手掌心向上,自然垂放于身体两侧,头轻放在石砖地板上。
“咚——”
第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