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昏暗,只有旁侧的小窗打下了一束残光,投到地砖上还能看清里面纷扬的灰尘。
她沿着窗框边缓步挪动,握着扶杆的手心逐渐冰凉,幽暗环境下独有的寒凉气息裹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忽有一缕微风从她前面的窗口处飘进,只听得一阵哗啦声响,几张白纸落到了地上。
鼻息间传来熟悉的气味,她快步走近,发现这里的暗角处还有张简陋的桌椅,上面还点着一支昏黄的烛光。
她随手翻了翻桌上放着的厚厚书册,原来是一本汉字的临摹字帖,被风吹落的纸张上都是写满的毛笔字。
她拿起一张宣纸盖住鼻梁轻轻扑扇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檀香使她着迷。
砰——
“谁?”
身后突然传来碰撞声,她往后大退一步,身体紧紧靠住窗框,手中扑扇的动作僵持在脸庞。
半晌,暗角的屏风里走出一个男子,窗外的一束光打在他纯白色的长衫上,犹如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站在暗角下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他慢慢靠近的沉稳步伐。
忽然,手中的宣纸生出一股向上拉扯的力量,她下意识松开手,几秒钟后听得毛笔在纸上写字的唰唰声。
她犹疑地走到木桌边,男子又将宣纸递还到了她手上。
借着身后窗框的亮光,她看清了纸上的问句。
“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读完,他让出木桌中间书写的位置。
“如也。”
“你来这儿干什么?”
“碰巧路过。”
他们书写的速度变快,两人直接并排站在了桌子中间,互相传递着笔杆。
“你叫什么名字?”
“无尽。”
“这里面不允许说话吗?”
“可以,只是我不会说中文。”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暗影里只看得清他分明的轮廓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
“你能书写汉字为什么不会说呢?”
她看见无尽接过笔后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笔尖淤积的墨水在纸上晕开了一个圆圈。
窗外的光影突然闪动了几下,他急忙放下笔大步走了过去,越过她时长袍的衣袖抚到了她的脸。
几声扑簌簌的声响过后,一只雪鹰飞过窗框,站在了他的右手臂上。
它歪着脑袋冲门口方向啾啾地啼叫了几声,无尽右手往前一抬,它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她呆在原地,盯着雪鹰血红色的眼珠,还没来得及将记忆串联,手腕处忽然传来一股猛力。
一个趔趄,她坠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温暖、熟悉。
“嘘。”
无尽低下头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目光游离在他放大的五官上。
原来是他。
两人在狭窄的暗道里呼吸逐渐变得匆促,他们之间距离的宽度仅仅是她贴在他胸口处的手掌。
她变快的呼吸吹出滚烫的热浪,抵达他的胸膛后又将余温弹回到她已泛红的脸上。
咚。
咚。
咚咚。
咚咚。
寂静的空间里,耳朵和掌心都涌来他升温的心跳声。
走廊一串疾走的脚步声迈进,来人是个男子,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她听不懂的舟岛语,见没有回应后便离开了。
身前的无尽松了口气,她左右挪动了一下,从他的胳膊肘处钻了出去。
脚跟刚站稳,远处就传来了撞钟声,她心下一惊,临走时孟不晚特意交代过要赶在殿堂关门前离开行舟殿。
而此时的撞钟声就是殿门关闭的信号,她迅速理了理松垮的衣衫,准备沿着窗框那条直线跑出去。
刚摸到扶杆她又转向身后,声音急切却十分诚挚:“谢谢你!和你的药。”
说完她就迈入了傍晚光亮更加微弱的藏经阁,跑出几步时她已完全松开了扶杆。
眼前虽仍旧漆黑,但她生出了抵挡的勇气。
等到终于看清大门外面的景象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纯净却富有磁性的声音。
“如…也。”
她没听清,跨出木门后径直从旁边的小道跑了出去,终于赶在最后的撞钟声前跑出了行舟殿。
无尽收回凝视她背影的目光,走到桌前认真翻看起他们对话的生宣纸。
他刚刚讲出了人生中第一句中文。
如也。
第二句是。
不用谢。
宣纸上她的字迹行云流水,与他方正的书写截然相反。
他提起笔在她写下的名字后面添上了两个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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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哪儿去了,差一点你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