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学校留学,去他的公司任职,去……去和顶尖珠宝行业的儿子联姻。
他像安排展厅里的玉石一般安排着我的人生,却忘了我本是个活生生的人。”
她柔和的语气仍然平缓,如也却感到哀恸,她与白玉珏的人生本是两条绝不相交的平行线,但此刻,却因为某种机缘,她在聆听她的过往。
“本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活在他的规划中,直到在一次展览上我买下了一对红珊瑚手串。”她嘴角挂起笑意,像孩童尝到人生中第一口甜。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痴的人,我从展厅出来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冲了过来,他得知是我买走了那对手串,就请求我转卖给他。但我看他穿着普通不像买得起的样子,就让身边两个保安把他拉走了。
但我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后这个男人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我父亲的公司面临严重的破产危机,他替我父亲偿还了大部分债务,条件只是买走我手里的那对手串。我当时觉得他真傻,支付的价格早超出了原本的几百倍。
可我觉得他更傻的地方在于,为了一件我随意买下的东西,耗费了那么长时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懂得,世间所有可以用数字衡量的东西,比如时间、金钱,都只是安在既定命运上的齿轮。”
如也低头抚弄手腕上的珠串,仿佛摸到了故事的脉络。
“如也,你恋爱过吗?”
“嗯…但对方背叛了这段感情。”
白玉珏再次转过头去,目光移到了青石板上排成一列的绣球花。
“是啊,背叛。那时的我觉得,他是我生命的启示,他的出现是为了向我展示人生多样的可能性,倘若我不去爱他就是背叛了自己。所以我选择背叛我的父亲,我拒绝联姻,拒绝一切循规蹈矩。我像战场上的战士,用尽了我所有的斗志昂扬……
最终却只换得一句,对不起。
他早有了想要一辈子守护的爱人,那对手串便是他们恋爱时他对她许下的诺言。他一路披荆斩棘,从一个无人知晓的穷小子站到了行业顶端,而我在他的人生中,连一个插曲都算不上。”
她将茶盏放到桌上,水雾氤氲,熏染她眼眶里不曾落下的泪滴。
“二十五岁那年我父亲生了重病,我遵循他的遗言嫁给了我的先生。婚礼当天我收到一个绒盒,是那对手串中的其中一个。原来他也知道红珊瑚从来都组不成一对,它永远是单独的个体。
他送给他的爱人,也送给我,他希望他的爱人幸福,也希望我与别人幸福。”
故事落到尾声,白玉珏长舒了口气。
“可是如也,我满足了,哪怕是一场梦,一场注定的遗憾,我也勇敢追过了。”
闷雷作响,她从座位上起身,回到了二楼的房间。
陈旧的皮箱仍敞开着,她缓步走近,拿出里面静躺着的精致绒盒。
先生在世时,知道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临终前特意交还给了她。他一直是一个善良心细的人,尽管他们之间从来都是相敬如宾。
她打开绒盒,取出里面仍光洁发亮的珠串,时间没有夺取它的光辉,反而让它显得更加珍贵。
她将珠串放在手中,一粒粒转动,当年送出去之前她留有一个私心,在两个手串的某颗珠子背面,分别刻下了两人姓名的首字母。
他送还给她的这串,刚好刻了她自己的名字。的确没缘分,来回了几次,都是两清。
她走到窗前,举着珠串反复地看,时间再久,手里摸到的刻痕都不会骗人。
如也戴着的红珊瑚手串上,那个隐秘的“H”也不会骗人。
她轻声叹了口气,想不到他们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环臂倚在窗框前,凝视着倾泻而下的大雨。
转身时恰好看到经过门口的无尽,他身形修长,买给先生的衣服穿在他身上,袖口都短了大半截。
“毛衣好像有些短了。”她走到他面前打量着说。
“没关系。”无尽低头理了理衣角,又看向她:“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白玉珏。”
“无尽,很谢谢您。”
她笑了笑,握住他伸来的手。
“您有什么心事吗?”
白玉珏看向眼前这个少年,他的目光诚挚、纯净,她想起刚才在房间不小心碰掉的沉香木念珠。
或许他便是先生让她等的人。
“今天是我先生的忌日,我本打算去行舟殿为他祭拜,但雨实在是太大了。”
无尽看向窗外顿了会儿,随后转过头:“雨阻挡了您的思念吗?”
白玉珏懵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无尽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的思念,就是最好的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