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顿时寂静无声,没人知道他这句话暗藏了什么含义。
忽然,他站到无尽身前躬身合掌,收起了一贯居高临下的傲气,阴沉的嗓音也变得宏亮:“圣尊,离尘与若生之间生出情爱这件丑闻,绝不可外传!”
离尘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才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何事:“师尊!我和若生之间只有兄妹情谊,绝没有过一丝一毫的私心……”
他挣扎着要往前,两边钳住他胳膊的人险些摔倒,后边站着的五六个僧侣立马跟了上来,将他压跪了下去。
但他仍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师尊!若生她是您一手带大的,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贪玩了一些…”
“师尊,您把我逐出行舟殿吧,你放过她,你放过她……”
他的嗓音逐渐沙哑,但仍倔强地重复着:“你放过她,你放过她……”
夜幕从云际落下,巨岩上的雪鹰聚集成一团,它们在原地扑扇着翅膀,似乎想要生出飓风,带着眼前可怜的少女逃离。
无上直起身,抬头凝视着哑然的无尽,冰冷的语气再次变得阴狠:“无尽,你身为圣尊,便当尽圣尊事。”
随即他往后倒退一步冲着门边大喊:“曲熠!”
一阵开门声响,曲熠端着一个木盒站到了无尽身前,那个曾经装着圣尊袈裟的木盒,如今整齐地摆放着一把木弓。
“这是你部族常见的武器,你用起来应该也很顺手吧。”
无上将木弓拿在手上转动着打量,他的目光落在弓箭尾端的一个雪花刻痕上:“阿父……”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刚握到箭柄无上便立刻松开了手,他举着弓箭僵在了半空。
“师尊!师尊!我和若生只有兄妹情谊,绝没有过私心,一丝一毫都没有过啊!”
离尘仍不停重复着,恳求已变作嘶吼。
他本清亮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相隔一米,无尽似乎已闻得他喉间的血腥气味。
蓦地,无上转过头瞪着他怒目而视,语气里的愠怒之情再也藏不住。
“你没有私心,怎么不问问她有没有?!”
一时间,整座山谷再次陷入死寂,离尘怔然地看向若生,她仍站在古树下默默回望着他。
此刻,他多想听到她矢口否认,多想听到她说“我一直把他当作哥哥。”
可是没有,她只是缄默地凝视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惨白的脸上不停滚落着泪滴,滴到他们没来得及栽种的绣球花上,也滴到他的心上。
泪如水,他却感到灼伤。
若生从没想过,自己准备珍藏一辈子的情意,竟是以这样的形式告终。
无尽怔楞在原地,思绪被箭柄上的雪花刻痕带走,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支白羽箭矢,无上不紧不慢地挨个掰开他的指节,将箭矢放在他手中后捏着他的手掌紧紧地握成了拳。
他机械地感知掌中锐痛,崩溃情绪已临近边缘。
无上压低声线,下了最后通牒:“一个人的命,和一百个人的命,圣尊怎么选?”
他心中翻涌的洪水决堤,拉开木弓对准了若生,像小时候阿父教他狩猎那样,对准了一个甘心被捕杀的猎物。
“末尼!”
离尘嘶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他握住箭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末尼,末尼!”
他嘶哑的嗓音已喊不出多余的话,只能一直重复着他的名字,希望唤醒他心中沉睡的记忆。
无尽大喘了几口气,隐藏太久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不要再叫我末尼了!我再也不是末尼了!末尼早就死了!”
咻——
紧绷的弓弦划出一股疾风,白羽箭矢犹如世间最后一束光,直直射入她的心间。
一阵钝痛袭来,她低头看着箭矢尾端,浓重夜幕下,唯有胸前飘动的白羽发出亮光。
她脚步踉跄地倒退,呼啸风声都静了,眼前景色从她生命中一一告别。
生存的宫殿,师尊的漠然,麻木的僧侣……
好脏,好暗,你们都配不上我胸中的光,她的脚跟踩到崖边,顺着晚风倒向了山崖。
离尘的嘶吼在天空回旋,亲人离弃,朋友背叛,爱人诀别,今生之后都不会再痛了,不会更痛了……
鹰群长久地嘶鸣响彻山谷,他一箭双雕,她死在那一天,他也死在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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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尘走到山脚,不远处站着的黑马奔了过来,它轻拍了它两下,同它一起漫步回了行舍。
孟不晚坐在沙发上擦拭着花瓶,忽然听见门口传来风铃响声,她一抬头便看见进门的离尘,脸上的惊喜神色在看见他手中握着的浇水壶时隐了下去。
她在心中暗慨,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盛夏了。
迅速调整好情绪后,她端了杯热茶向他走去,故作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