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死在山间,于是到了每年春天,山里都能发现新的尸骨。
久而久之,冬天一到,封山禁行就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规矩。
明日朝生前也没上了几次冬天的山。
但是,她知道,冬天快到时,很多动物会像熊一样,找一个地方,打一个洞,储存食物,然后在里边冬眠,以度过寒冷的冬天。
在怕冷这一点上,它们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世间的寒冷似乎已经不再涉及她这个孤魂野鬼。
秋末的最后一片枯叶掉落后,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到来。
大地覆上茫白,苍穹裹着灰郁,冷硬的冻土连接着失去了墨黛之色的远山,天地间似乎笼罩着冷冽的雾气。
入冬的林子里银装素裹,平日里的山兽鸟雀隐了踪迹,大地被苍白的大雪掩埋掉了无数的声音和色彩,唯独她,还能在入了夜的山间行走。
明日朝独自在这座荒岛上晃悠了两个月。
经过她每夜坚持不断的行进和观察,她发现这座浮于海上的岛屿很大,而且四面环海,孤零零地飘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若是没有成熟的的航海条件,人类是无法到达这里的,当然,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离开。
无法离开这座岛去往黄泉之国,探索它便成了明日朝目前的乐趣。
但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不管从哪一处往里走,都是愈发险峻的深山和丛林,这座无人踏及的海岛仿佛与世隔绝,没有一丁点属于人类的足迹和文明,更别提想要寻到能遮阳蔽日的屋子了,她已经连续两个月都在巨熊的山洞里落脚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她每天晚上都只有几个小时能出来,又得在太阳出来前赶回去。
夜里,她就像蜇伏的野兽一般,循着月色出来。
白天,她躲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白日的太阳落山。
按她的脚程,夜晚那么短的时间就算一直跑也跑不出这座岛,在山里每一次来返也让她走不了多远。
简直就像有人拿了根绳子绑在了她的脚上,还将她钉在了原地,让她只能在那么小的地方转圈圈一样。
明日朝这样想的时候,途经的树梢上突然一个晃动,砸下了一团厚厚的积雪。
原本应该盖在她头顶上的白絮径直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落在了她的脚边,与满地的白雪融为一色。
她抬头,看见大雪纷飞的夜色中,灰蒙蒙的天不见月亮和星光,但是,有晶莹的冰霜坠在枝头,眼帘中,光秃秃的枝桠交错横生,如同长着尖利獠牙的鬼影在张牙舞爪。
恰逢一阵稍大的风吹来,漫开轻盈的白雪,树梢上堆积的雪絮也像飘落的白花散开,迷蒙了她的视线。
追寻着风的方向往后望,她看到的是没有留下她一丝脚印的雪地。
明日朝一个恍神,抿了抿嘴,说:“……原来是风。”
这场初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
下雪的第二夜,她独自在山间里发现了绽开的梅花。
一棵歪脖子的老梅树,生于深不见底的大裂谷旁,明日朝看见它的时候,黯淡灰蒙的雪幕中,艳红的一点,小小的花,一朵又一朵,开在了漆黑的枝干上。
眼中仿佛因此被点亮了一样,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那些柔软的花朵冒着严寒,在冬夜里摇摇曳曳,被风雪打了个七零八落。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冬天绽放的红梅。
渺小,寥落,但是惊艳又刺目,像一滴又一滴凝于心间绽放的血花。
京都里的人往往更爱樱花。
樱花绽开时,意味着寒冬已去,春日将来,万物复苏的时节如期而至。
人们讨厌冬天,所以很难想起只在严冬中绽放的梅花。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它是如此热烈又惹眼的存在,就像一团又一团在冬雪中燃烧的火焰。
对此,她笑了。
与此同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她探头往巨大的沟壑里望,从底下涌起的狂风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呼啸。
她一顿,试探般唤道:“……八岐大蛇?”
但是,回应她的,只有依旧凛冽的风声和一旁拽曳飘落的梅花。
大雪没有停的迹象。
初雪的第三夜,她在狂风暴雪中撞见了一只独自游荡的豺狼。
寒冷像刺骨的刀,随呼啸的风雪钉入骨瘦如柴的血肉之躯,灰黑的毛发干涩寥落,蒙上一层死色的白,茫茫的山野,独自在外的狼只步履蹒跚,浑浊的眼睛饱含饥饿的厉色。
明日朝经过它时,忍不住回头望,便见它转眼就倒在了雪地中,远远望去,那细长的影子像一截枯灰的树枝。
她走过去时,它已经咽气,其冻僵的躯壳很快被飘雪染上苍白的色彩,但是,它那双浑浊的双目却并未闭上。
都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