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擦过耳畔,热腾腾的茶水氤氲着白雾,地上碎瓷一片。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沈江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指尖都在颤,“偌大尚书府何至于委于阉人,你是非要气死为父不成?”
金玉兰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欢欢,你当真不知晓如今的凶险不成,宦官远比太子危险的多。”
尚书府自诩清流文人世家,若是同阉人一道,往后又该如何在大殷立足。
沈卿欢当即跪下:“父亲莫要动怒,谢谨庭并非无恶不作之人。”
“逆女,你可知这是在与虎谋皮,你是将整个尚书府往死里逼啊。”沈江河气得胸膛起伏着,连连咳嗽几声。
金玉兰为他顺着后背,不由地叹息不止:“欢欢,你父亲混迹官场半生,最是知晓东厂的险恶,你切莫同东厂的人来往。”
他不说还好,沈江河听了这番话咳得更厉害了:“既说出了这番话,想必早就同东厂有了交集,你今日这番劝说我究竟是为了谁?”
沈卿欢微微垂首:“东厂秉笔,谢谨庭。”
她声音不大,可沈江河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缓缓阖上了眸子。
“好,好啊,”沈江河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可偏偏在此处任性,那谢谨庭可不是好招惹的,你若再执迷不悟,为父也救不了你。”
“父亲当真不再考虑,此举最是稳妥……”沈卿欢低声道。
沈江河睁开那双泛着深灰的眼眸:“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父女俩已有许久没有像今日这番好生谈过话,可偏偏不尽人意,沈江河还有要将她扫地出门的意思。
沈江河知晓东厂的恐怖,而东厂掌印杨曙光,远没有他那干儿子更为可怖。
沈卿欢清透的眸子里反倒带了几分淡然,这显然是她的意料之中:“父亲当真要如此狠心。”
沈江河不语,已然没有了要回答她的意思。
金玉兰还在低声劝说:“今日是欢欢回门省亲的日子,有话好好说……”
“女儿任性许多年,今日前来本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救尚书府于水火之中,”沈卿欢抬眸看着他,“今日这番话,父亲若是不喜,就当女儿未曾来过好了,可女儿已然站在了谢谨庭的船上,倘若父亲置之不理,女儿的命想来也留不下了。”
这话说完,沈卿欢对上母亲有些受伤的眼神,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今日她理应还是沈家娇蛮任性的小女儿,为了保全整个尚书府,为了不再重蹈覆辙。
待沈卿欢出了门,金玉兰颇有些着急的道:“不是说好了今日不同欢欢动怒……”
沈江河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住口,那双微微泛灰的眸子看向窗外。
金玉兰顺着他的眸光向外看去,只见窗棂微微开着,一只暗羽色的鸟雀站在那处,见着他投来目光,那雀儿偏了偏头,扇着翅膀飞远了。
“冬日这般冷,哪里来的鸟雀。”金玉兰喃喃出声。
那鸟雀瞧着精致,想来是哪位贵人养着的,可如何这般巧的出现在尚书府。
沈江河沉声道:“谢谨庭身边有只会学人语的鸟雀,名唤蛊雕。”
这一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尚书府分明就是被盯上了,若是违背了东厂,不止整个尚书府,便是太子府都要被牵连进去。
金玉兰扶着他肩的手不禁收紧,喃喃道:“夫君,救救欢欢,救救我们女儿……”
小雪纷纷扬扬落下,落在沈卿欢肩头久久不化。
桃之轻声劝道:“娘娘莫要同老爷置气,今日天寒,娘娘快上马车吧,免得染上了风寒。”
沈卿欢抬眼看着远处宫门,呵出一口白雾,不知在想什么:“今日难得兴致,陪本宫走走。”
也未曾听清是哪处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沈卿欢的步子生生顿在了那处。
“娘娘?”窕儿试探的出声。
她身边的人都知晓,她是怕极了猫,便是听见了声儿都会唬得动弹不得。
出乎意料的,沈卿欢迟疑了一瞬便蹲在那处,竟是上手拨开了草丛。
没有了草丛的遮蔽,那猫儿警惕的对着几人,虽是受了伤,但像是谁敢上前,就要狠狠抓挠谁一番,看着颇为难驯。
地上鹅黄斗篷的女子缩成小小一团,被雪覆成淡黄色。
沈卿欢试探地伸出手,那猫儿瑟缩着哈气,琥珀蜜糖般的眼瞳里带着凶光。
远处鸦青色的身影撑着伞静静站在那处,对上沈卿欢,眸底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寒冰。
沈卿欢不知从怀里拿出了什么,那猫儿试探地上前,传闻中怕猫的太子妃竟是将那坡脚的猫搂在怀中,像是生怕它冻着,又小心地盖上了斗篷。
“嗤。”谢谨庭垂着眼睫,看着她为猫顺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