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合如初,仿佛她从未受过伤一样,这其中的玄妙她着实猜不透,直觉告诉她此事定然与眼前人有关,便只能等昆玦告诉她个究竟。
那一双漾着秋水的眼眸自始至终恳切地望着昆玦,昆玦却始终神色冷峻。
昨夜滴血时他不是没想到眼下这种境况,他早知必会如此。
可他当时还是选择了救她,想到她必会追问,自己或许终究会告诉她,只是临到头了,却也并非这般轻易就能开口......
二人就这般互相凝视着僵持了许久,却到底还是秦婉柔先开了口。
“无妨,公子不想说也没事。婉柔只是好奇罢了,玦离你不愿说的事必是有你的为难之处,我不会强人所难,且这条命都是你给的,我自又何必非要逼迫,是婉柔僭越了!”
终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秦婉柔也觉这般僵持逼问并非什么好事,世事自有其道理,便收了心中百般疑惑,又似从前那般嫣然一笑。
“不过玦离你放心,无论如何,婉柔都待公子一如寻常。”
这便是她此前也说过的话。
昆玦微怔地看着那抹嫣然的笑,目色犹同从前那般温和而又坚定。
若非是他出手,他本是再见不到这样的笑靥了的。
眼前又划过昨夜秦婉柔奋身替他挡住匕首的刹那,锋锐到在暗夜中都清晰可见薄锐刀刃的匕首,生生插入她的胸膛。
她不过是个凡人,鲜血当时便染红了她衣裳。
回过神来,昆玦破天荒地头一回在心中鄙夷自己,他垂下目光,眼前人从来不知他真实身份,更不知他身怀的是何等力量,怎会怕一方小小的匕首,这些她都不知,她只是始至终想也没想,没有半点犹疑地将他护住。
他眼里所有顾虑终究分崩离析,直直看向她,目光中所有风云皆沉为一句:“你猜的不错,是我把自己的血喂给了你。”
一刹那,秦婉柔极为惊骇,脑子更愣成了木头。
“你的血?你的鲜血?是你身体里流淌着的鲜血?”
“是。”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万般骇然,“这怎么可能呢?!血怎么能医人呢?玦离你的血......竟然让我重伤痊愈,且一点伤痕也没有,这......这究竟?”
她喃喃着说不出话,仿佛昆玦在同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昆玦沉声解释:“我并非不愿意告诉你缘由,你奋不顾身为我挡下一刀连命也不要,有些事情你的确该知道,只是......只是怕你或许会被吓到。”
他竭力压制着自己内心忐忑,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这般,失了他一贯万念不变的从容不迫,心底分明惧怕,惧怕自己将所有实情说出后,眼前人似那天那般期盼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就会变化?
可纵然如此,他却也想一试,便如她那天一样。
昆玦幽深的眼中忽地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天早注定了一般,他从不为世人流连,但从那夜,他渡舟到了凤栖楼楼下,眼前的这一切仿佛就早已注定。
须臾的沉默,他虽不动声色,目光却小心探看着秦婉柔眼中的变化。
秦婉柔愣怔好一会儿,反复看向昆玦沉着不变的眼神,才确定自己没耳背,她屏息间敛却眉梢,忽地含笑,却又神色郑重。
“方才我说了,无论如何,都必待公子一如往常。在我眼里,你就是你,我都接受。”
“哪怕......我并非常人,你也能接受?”
这话昆玦早已对她说过好几次了,只是她从未多想,只以为,他是指自己不是寻常人家罢了。
秦婉柔轻抿嘴唇:“不是常人又如何,总归你已经答应我要陪我同游凤阳,可不得反悔!”
她秋水般的眼眸里仿佛已经敏锐地猜到了什么,却始终目光灼灼,温婉含笑。
那等坚定而又温婉的笑靥实在灼眼,仿佛要将人包裹住。
他皱起眉宇,又再重复:“我是说,我并非凡人。”
“并非凡人?”
秦婉柔终于愣了愣,听出了并非凡人和并非常人之间的区别。
昆玦点了点,仍旧用沉静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道:“非人非物,乃生于昆梧山的妖。”
“妖......?”她恍惚了好一会儿子,“这世间当真有妖?”
等反应过来,秦婉柔才终于眉眼惊诧,舌桥不下。
她怔怔地盯着昆玦盯了好一会儿,而他肃敛的神情始终岿然不动,只是眉头也一直紧皱。
少顷停顿,从恍惚到惊讶,再到最后目光忽然沉定,秦婉柔始终毫无畏惧,甚而试着伸出手朝昆玦清俊的脸庞碰了碰。
昆玦呼吸蓦地停滞,任由她指尖缓缓触碰到自己,从来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甚而主动想伸手触碰他。
冷厉幽深的眼神在确信秦婉柔对他没有半分畏惧以后,蓦然间变得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