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隔着窗棂上的珠网,木然看着楼下院子的一角,几个孩子爬上李树,用力地摇晃着树枝,叶子簌簌而落。春风带来的不是轻柔的花香,而是带着油糟味的酒气。
笑闹声热火朝天的传来,男人们扯着嘶哑的嗓门行着酒令,掩盖着道士们敲锣念经声,二胡也早停了下来,女人们为着菜肴的好坏斤斤计较。
很难想像这是一个葬礼,也许对于邝家来说,死亡只是久病之人的解脱,也是另一种生活的开端,丧席不过是对孝行的一种展示,没有它,别人就无法看出你的哀伤。
来到这里不过短短一天,凤瑶对于亲情好像多了一重认识。
“小姐,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七天么?”慧儿站在身后,话音里带着些试探,像是在试探她对于邝玉良的痴心还剩下多少。
“那是自然。”凤瑶转头极不耐烦地回答道:“总要等玉良哥忙完了葬礼再一起回西阳城。怎么?你是过不了这种苦日子么?不如你当小姐我来伺候你吧。”
慧儿脸上起了些慌乱,摆着手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着小姐的衣服带得不够……”说到后来,声音淹没在喉间,只剩下嘟囔了。
凤瑶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她腹内生出股火气正在四处乱窜,随时想要找机会发泄出来。
“慧儿,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她敛下眼眸,唇角微微抿起,脸上带着暴风雨前宁静天色下的阴霾感。
慧儿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不敢离她太近,只把身子向前躬着聆听她的问话。
凤瑶突地扯出一个笑容来,眨了眨眼带着狡黠的神色问道:“你看到玉良哥的妻子了吧?”
慧儿楞了下,回想刚才在楼下的场景,心里明白了三分,只得点头道:“看到了。”
凤瑶笑着拉过她,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那你觉得,她长得漂亮吗?”
慧儿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一点都不漂亮,比起小姐你来,那是差远了。”
凤瑶冷哼一声,脸上起了些嘲讽之色:“我让你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慧儿缩着颈项,惴惴不安道。
凤瑶举起手掌恫喝道:“别拿她跟我比,我只问你,她算不算颇有姿色?”
慧儿心里真是既忐忑又纠结,若让她说实话,那姑娘确实不难看,便是满村里找,也不见得有这么秀丽的,但这实话必定不是小姐想听的。若是说谎话,小姐又不会相信,她能问出这个问题,心里定然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左右都是错,她只得闭了眼睛凑上脸去:“小姐,你打我吧,我其实没看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凤瑶气得狠狠掐了她一把,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诓我呢。”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人已慢慢散去,孩子们吵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住得较远要留下过夜的客人开始到处走动,男人们还可以继续在酒桌间盘旋,妇人们就迫切想找一些闲事来打发时间。
稍时,楼板上出现了一连串的脚步响,简陋单薄的阁楼板开始微微颤动。
凤瑶和慧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几个衣着朴素,脸色苍老的妇人出现在了窗前。
她们看到凤瑶皆都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怵怕,不敢上前来打扰。然而却都不离开,都站在外面好奇的看着,看得人通体不自在。
妇人们围聚得越来越多,黑黢黢的脑袋把窗户堵得密不透风。
饶是凤瑶教养再好,对于这种眼神上的冒犯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忍无可忍,随手从地上拾起半截木块,从窗户里砸了出去。
妇人们惊呼一声,全都散开来。
凤瑶犹还气不忿,在屋角的狼藉中拾了几块碎陶片,一股脑的都丢了出去。陶片落到楼下,引起一阵喧哗。
见自家小姐生了气,未免被波及,慧儿也赶紧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廊檐处指着那些人喝骂道:“看什么看,都滚开。”
这些妇人还未来得及下去,另一群人又堵在了狭窄的楼道上,皆是听到声响要上来打探的人们。
邝二郎的大嗓门震得人耳膜发颤:“挤什么挤,都给我下来别挡着路。”
过了良久,外面终于安静下来,沈知沂的身影适时出现在了窗外。
慧儿惊喜的唤道:“少爷,你来了。”
彼时凤瑶怒焰未消,对沈知沂的出现吝啬得未分出一丝眼神,依旧冷着脸色坐在屋角,娇躯起伏不定。
沈知沂也不想废话太多,只简单的嘱咐道:“你不用生气,我已在不远处找好屋子,即刻搬过去就是了,省得你在这里受委屈。”
慧儿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少爷是真的吗?我们可以到别的地方住?”
沈知沂淡笑应道:“是,带着小姐下楼去罢。”
慧儿偷觑了凤瑶一眼,虽心下有些畏然,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