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依言开始每日往几个小赌坊中跑,他赌技不精,但出手大方,输赢不计较又兼能言善语,很快便与一些赌徒成为了好友,里面当然也包括邝二郎。
近来椒量少,大多都在椒坊中晾晒,还未到启动晒椒场的时候,所以邝二郎整日清闲无事,便日日坐船来到镇上喝酒,在小酒坊结识了几位同乡后便聚伙到赌坊玩耍。
说是赌坊其实就是小茶馆的后堂,来往的人也都是些脚夫力士船公之类的,大钱没有,小钱也拮据,一天辛苦赚来的钱都用在赌资上了。
李渡受沈知沂教导,先时几次手脚大方,只要有赢钱就请朋友吃饭喝酒,顺道帮他们垫付赌资,待取得了诸人信任之后,便开始借钱,并不要利。
等到借钱的人多了起来,钱数也开始增加,他便要开始放钱获利了,拿出纸笔让人写下欠条摁下手印,当然还钱时间也给得充裕,只要每日给清利钱便不催还本金。赌坊庄家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不管他怎么借,钱财大多都流到了自家手上。
这天晚上,李渡到吊脚楼来,恰逢沈知沂在喝酒,便从怀里掏出一叠借条,一面招摇一面笑道:“老爷,你看,他借有十两银子了。”
沈知沂淡笑着点了点头,指指身旁的坐位示意他坐下:“很好,不过还太少。”
李渡惊讶地睁大了眼:“这还少么,我可把你给我的钱全投进去了。”
“太少。”沈知沂摸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桌上,推了过去:“等把这张也借完了,那就成了。”
李渡哪里见过银票,他来到安平镇便遇着火情,没有见过沈知沂风光的样子,虽见他平日也出手大方,但只都是些散金碎银而已,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富商,没想到竟能随意拿出这些钱来供他消遣玩乐。
“老爷,你哪来这么多钱?”他抓耳挠腮,又惊又喜:“有那么多钱,咱们就可以住宽敞的房子啦,何必白送给那些赌徒。”
沈知沂浅啜了口酒,挑眉笑道:“房子自然会有,赌徒的钱咱们也要。”
李渡不解,借债还钱虽是天经地义,但这些赌徒还利钱都困难,怎么敢借那么多钱,就算借了那么多钱,久赌必输,也只会赔个精光,到时迫他们拿出来,就比登天还难,他讷讷叹道:“若想靠他们赚钱,恐怕你的大宅院十年八载也重建不起来。”
沈知沂拈起筷子敲了敲他的头,笑骂道:“傻瓜,谁说我就只能靠他们了。”
话至此,门外突然闪进一个人来,来人皮肤黝黑,身型瘦弱,手里托了两盘菜放到桌上后,退到沈知沂身后站定,见李渡一直望着他,便道:“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
李渡听他声音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上前抱住他笑道:“长河哥,你终于回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黑成这个样子。”
长河抬起双手,撩起衣袖,只见手掌和手臂的颜色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他无奈道:“这一路都是烈日暴晒,想不黑都难。”
沈知沂虽不像傍晚初见他时那么惊愕,但此时侧头觑着他,仍不免失笑:“辛苦你了。”
长河连忙摆手道:“少爷这是说哪里话,我多时不在,你住在这么个小地方,钱财拮据,恐怕也有很多不便,我日夜忧心,还是来迟了。”
沈知沂轻哼一声,脸上故作嫌恶,斥道:“行了,这话都说几遍了,真是啰嗦,你今日累了就不要在我跟前伺候了,带着李渡出去喝点好酒,早些歇下,明日我再好好问你。”
长河连忙应下,携着李渡出去了,两人出得门后就露了本性,笑闹着往新街走去。
沈知沂甫一静下,神情便愈显惆怅,从桌旁椅上拿起长河带来的书信看了起来,最厚的一沓是父亲写的,想来是听了长河的诉说,以为他在这里受了极大的委屈,信里尽是安慰之言,并让他过得七月马上归家,若有钱财不够及不遂心处,飞马来报。
父子深情自然无以言表。
另一张纸是凤瑶写的,只寥寥数语告知平安,并没有多余的话。他扬起信纸,透着油灯的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早已把那些字背熟,可还是希翼能看到点别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苦笑一声,把杯中的残酒饮尽。
桌面上的菜肴虽精致,但是无法引起他的胃口,他起身走到檐廊,趴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沙洲。
沈知沂啊沈知沂,他在内心叹道,你若再拘泥于这些儿女情长,真就永不堪任大事了。
娥常端了醒酒汤来到他的身边,趁他有所觉时,递了过去。
沈知沂侧目望着那黄澄澄的汤水,半晌没有动作,待得她局促不已将要收回时,突然问道:“这汤你在邝家时,都给谁做过?”
娥常闻言手一荡,滚热的汤水溅到了手背上,她咬唇一声不吭生生挨过。
沈知沂见状温声问道:“烫么?”
娥常抿唇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便被沈知沂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