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元徹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文宗萧映崩逝,年四十八岁。年仅十二岁的太子萧韵瑱登基为帝,第二年改元开平。
“抓住她……”
“别跑!”
已是夜晚,景山行宫里,除却巡夜的内侍,内宫之中只剩下了灯芯爆开和安神香燃烧的声音。约莫十人的禁军队伍踩着行宫的青砖,追赶两个衣着潦草的女子,细看下来,除却一个年岁较小的女孩,另一人的身子隐在灰扑扑的上裳之中,被身边的女孩紧紧搂住,小腹微微隆起,竟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孕妇。临近内宫宫墙,十名禁军在临端门前停了下来。
临端门是行宫内宫和外朝的关口,行宫不比大内,亥时一过,内宫和外朝联通的三个门就只剩下正中的临端门还开着,以备紧急情况下,外朝向内传递消息,或内廷急旨的传递。
按照律例,亥时过后,无论多紧急的事情,都应由内侍局传递至内廷之中,禁军作为守卫宫城的队伍,为了避嫌,是不能直接进入内廷的。
禁军队伍停在临端门片刻,领头的人想起出发前,大人的交代,在宫规和荣华富贵之前摇摆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大手一挥:“追!”
年长些许的妇人扶抱着肚子,随着身边女子的脚步,片刻不敢停歇的往前跑去。即使妇人已然觉得小腹隐隐有些许疼痛,担心孩子有所不妥,但她心里十分清楚,此刻停下脚步,无疑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希望或许就此消亡了。想着未出世的孩子和不知生死的郎君一家,又想想多日来的逃亡,顶着夜闯禁宫的死罪,脚步也越发的敏捷了。
已过人定,宫禁内的不少人都已经睡下,除却承乾殿和凝安小苑各宫宫门大多都关上了宫门。毫无疑问,此刻,宫禁之中的两名女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墙里回荡,激起了一阵不小的回声。跑了许久,俩人便停在景远门处了。
“娘子,承乾殿在哪啊。”
“我不过年幼时来过一次,十余年了,已经不大记得了。”
不由得两人细想,隔着两道宫墙,已经传来铠甲碰撞的声音。
“走这边。”妇人抓住了身边女子的外衣,向右跑去。
跑出百步,就看见了一池的莲花,妇人心道不好,怕是选错了方向,走到嫔妃居住的西边了。陛下登基不过几年,年岁又小,后宫尚且空缺,除开已有身孕的兰嫔,只剩下几个低阶妃嫔,随行来了行宫的,更是少之又少。
想要回头,却又隐隐看见了禁军手中的火把,隔着池边的树阴,微微的透露出大片橙色的火光。行至道路尽头,却只见莲池的水,一条飘飘荡荡的小舟停在岸边。眼见绝望之处,妇人忽的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会水吗?”
得了答案,便拉住她跳进莲池,游了不到半刻,凝安小苑前的景已然展现在眼前。待两人从水里出来,便有几位内侍按住了他们跪在青石路边并用帕子捂住了两人的嘴巴,只怕他们惊扰了房中之人。
却只见凝安小苑的正厅里走出几位手持宫灯的宫人,为首的女子拿着一盏琉璃灯,只觉中上的颜色,两道柳眉微蹙,值夜的内侍看见她走出来,低下了头齐声轻唤:“苏月姐姐。”
“怎么回事,公主才刚歇下没多久,又闹什么。”语气虽平静,但除却按住两人的内侍之外,小太监们齐齐跪了一地。只听为首的人说:“听到外头有禁军的声音,奴才想去查看,就听见莲池里头有动静,才一会这两人便上了岸,只恐有刺客作恶。”
宫门外,禁军已然绕开莲池,半跪在门口,苏月点了点头,打算回屋给公主回话。
“妾身刑部司门郎中程益之妻郑氏,有冤情,求长公主垂怜。”妇人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顾不得冲撞贵人的罪过,拼着力气,挣开了捂住嘴巴的内侍,冲着已经转身的宫人大叫了一声。
闻至此处,苏月带着小宫女们走进几步,琉璃灯的光线映在妇人的脸上,苏月瞧了一会,认出这是先前中书舍人程晋路家的二儿媳,原是内阁阁老郑尹闻老先生家庶出的孙女,又想起程家前些日子因长子贪墨,举家被牵连下狱,想到近来京中的风波,又见这妇人眼中含泪,便猜到几分。直起身子对门外的禁军说到:“即有朝臣内眷陈情,总该先问清楚,不问缘由,只报有刺客,惊扰内廷,又擅入后宫,你们如今的差事倒是做的好啊。”
为首的人不过是个小小队长,并未见过苏月,也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只当是个寻常的掌事宫女,堆起笑容:“姑娘你看,这两人胆大包天,未免惊扰殿下,还是让我们带下去,严加审问吧。”
苏月心下不快,眼前的这队禁军已然是触犯了律例,想到房子的主人,又恼恨他们打扰了公主休息,刚要开口,却听到身后凝安小苑打开的声音。转过身去,却见黑暗之中,凝安小苑的灯都点上了,正殿的门已开,灯光照在一位身披褙子的女子身上。迎着光看过去,只觉其周身绕着光辉,虽未束发,只由发带系住了些许头发,披发及腰,却只觉得气度不凡。
苏月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