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怜兮兮,心有不忍,从口袋里取出道镇灵符交给他:“这是我从松陵带过来的符纸,你拿着,寻常妖类绝对不敢近身,这样你守夜也能安心些,夜里有什么动静,记得叫我。”
小六大喜过望,拿过灵符好生捂在胸口:“昭歌姑娘,不,昭歌姐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不必客气,也算是答谢你今夜放我进门。”
正要上楼,昭歌想起方才在巷子里瞄到的那个奇怪的人影,问道:“你们店外那墙根下好像窝了个人,既然你们全城戒严,他为何就那么席地躺着?”
小六知道她说的是谁,道:“你说他啊,他是数天前莫名其妙出现在那儿的,开始见一个大活人躺在店外面我也吓一跳,问过周边却无人见过他,大抵是乡下来的流民,兴许受过什么伤,一直昏迷着,眼下这时候也没人敢管,我也不知该怎么办。”
“那天去探了下,他还有气,我想帮他,又怕弄到店里来他死这儿,官府最近也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我也就没管了,反正这种人城内多得是,我也救不过来,想想也是可怜,就这么流落街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撞上那妖邪呢。”
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
小六说得轻快,昭歌也未多想,点点头拎着东西去了房间里。
夜色渐深。
熄灭烛火的室内异常寂静,落针可闻,昭歌躺在稻草床铺上辗转反侧,后来下床拿过包袱里的斩妖剑抱在怀里,这才寻到点安生踏实的感觉。
她的床头,挂着条长长的绳线,线色殷红似血,足有拇指粗细,上面每隔一段都系着精巧的金铃铛。
这是师父传给她的捉妖圣物。
三个月前,她出师,照师父之命,携斩妖剑缚妖铃下山,开始游走四方擒妖历练,今夜,凑巧来到平川。
松陵县,捉妖世家陆家,那会儿听小六说出这些,她只觉恍如隔世。
好久没有听人提起了。
是啊,松陵陆家,她就姓陆。
至于这些年陆家为何销声匿迹,若小六可以走出这偏远的平川,大抵能打听到一些眉目,只因这个在松陵当地乃至半个东虞都赫赫有名的捉妖世家,于八年前某次降妖途中遭逢变故,几乎让那妖邪灭了满门。
而她,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年代久远,凡间风云变幻,斗转星移,如今除过捉妖界,市井百姓间已少有人再提及陆家,没料到,在这距松陵千里之遥的平川城内还能有人记得。
“爹,娘,女儿出师了。”
昭歌盯向漆黑的屋顶,反复摩挲手中透着寒意的斩妖剑。
女儿出师后抓的第一个妖,是马家村里成精的恶犬,数月来,女儿自松陵出发往西南来,已游历到南地的平川,行路中所见所闻多不尽人意,妖邪祸乱,民生艰辛,而如今的捉妖界,风向似也与八年前大不相同了。
翻来覆去,说不清心间涌现的是失望还是愤然。
记忆潮水般席卷而来,眼前突现漫天的迷雾,飞沙走石,大地变色,而后,是泼天的血红,这红是那般夺目,雾一样弥漫而来。
昭歌长叹口气,闭紧双眸,努力从回忆的泥沼中往外挣扎。
爹,女儿如今携斩妖剑下山,唯愿如当年的陆家一样为百姓解妖邪之乱,此行尚未遇到需要用斩妖剑才能灭掉的妖,待剑再次沾上妖血,女儿再回松陵去祭奠你们。
保佑女儿,一切皆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