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温驯,唯独见他如见了仇人,总是龇牙咧嘴,无论他如何示好都不与他亲近。
听到小雪在房上叫了几声,曲流觞叹了叹,转过身去,将背对他的祝若言揽进怀里。
窗外骤起劲风,撩动院内树枝丛叶沙沙作响,淅沥沥,幽幽瑟瑟。
曲流觞闭上眼,在风声里梦回了万顷竹林,碧海连天的幽篁山。
每年阳春五月,东南风起时,山中连绵多日,都充斥着风动竹林,摇曳不绝的簌簌声。
想自己离开幽篁山,也有三四年了吧。
一年前,幽篁山处的叶精灵曾带着灵均的口信找过来,问他何时回去。
叶精灵来时,他正与祝若言在院中作画——那时,塘中荷花开得正盛,祝若言凑巧穿身清凉的绿衫,袅袅娜娜,好看极了,他心心念念,提出要以她为蓝本,绘制副美人初荷图给她瞧。
祝若言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把毛笔给他,自己提裙在凉亭内摆着姿势端坐。
他对着她的模样画了几笔,忽然起了坏心,不动声色继续画着。
等到画作完成,祝若言捶着僵涩的腰背满是期待地走过来:“画得如何?”
他笑:“保证不输你的画技。”
见到他的画,祝若言脸一下变了。
那画上只有大片莹莹的荷叶,哪里有她半点影子?亏她还在那枯坐了大半个时辰。
他在一旁笑得前俯后仰,气得素来文静的祝若言抄着毛笔撵着他跑了半个院子。
闹到最后,她捶着他胸膛,气呼呼道:“你坏死了。”
他抱着她刚哄几句,天边有团绿茸茸的东西在云中忽闪一下,引起他的注意。
看清后,他的笑戛然而止,低头对祝若言道:“若言,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莲子羹。”
祝若言还有些气:“我才不要给你做。”
他轻抚她鬓发:“为夫向你赔罪,我不该捉弄娘子,好不好?”
祝若言道:“不行,没有诚意。”
他笑说:“那,往后三天,你作画,我在旁为你磨墨?”
“这还差不多,”祝若言总算笑了,“那你等着,我现在去。”
待她离开,他确信四下无人,朝那团等候已久的叶精灵道:“下来吧。”
叶精灵在云端翻滚几圈,挥动翅膀落在他掌心,胖乎乎的身躯上冒出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出口便道:“流觞,灵主问你何时才回幽篁山。”
听到这话,回忆的关窍被击中,那些封存的记忆重又涌现出来,曲流觞闲适的心情悄然消散。
呆怔着抬头,他面前,塘里荷花正随风盈盈舞动,满园清香扑鼻,沁人心脾,池边留有祝若言的画架,桌案上搁着果盘纸砚,盘中有她为他准备的葡萄,果皮上尚凝着晶莹的水珠,砚中墨水已干,一角下压了张叠起来的画,被风撩开,画上的人,赫然是他,眉眼俊朗,线条流畅,一气呵成。
这两年里,祝若言暗地里画了无数张他的画像,都藏起来不让他看,说要等到暮年时拿出来慢慢欣赏。
他常笑她,他人都是她的,她又何必苦苦收藏那些画。
她说,最珍贵的东西,只有画下来,才永远不会遗忘。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院外长街上,人声喧嚷,不是传出时断时续的悠远蝉鸣。
这是个漫长平和的夏日。
而此刻,叶精灵的话令曲流觞想起,他原是不属于这个凡世的,在这里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有期限的。
像躺在绵软暖洋的草地上安心晒着太阳,忽然兜头被人浇下桶凉水。
他安逸的心境也逐渐结冰,冻成片苦寒死地。
“我话已带到,需要听到你的回答。”叶精灵久不见他回应,在他掌中蹦了两下。
他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情弦未过,还得再等些时日。”
“情弦未过?你不是已经下山很久了吗。”叶精灵只负责传信,没有多问,疑惑下飞身隐入云端。
曲流觞负手独站庭院内,不多时,空中飘来大团厚沉泛灰的浓云,渐渐挡住正午时高悬长空的灿阳,阴影一寸寸自墙檐处延伸过来,笼罩着他,又往池边移去。
——其实,他的情弦早断了。
他多次的推脱,灵均应当能明了吧。
幽篁山什么都好,可是,那里没有他爱的人,只要有机会,他都想在她身边待着,永远不离开。
打算的极好,这一年来,也相安无事,可谁能想到,这素来安稳的巫溪城,会莫名其妙出现个花妖。
晚间听祝若言提及时,他简直如遭雷击,又仿佛被人猛推一把,整个人坠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
花妖一事闹出如此大的阵仗,那下城内,此次都不知来了多少捉妖师,凭他掩饰的再好,又能瞒多久。
说到底,饶是修炼的再久,他也不是真正的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