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到了。”
“什么?”静乐吃惊,“你们回来时为何没告诉我?”
她瞟向杨熹,荣宝忙道:“是我不让杨大人告诉你的,反正我也没出事,我不想再让你……”
静乐不大高兴:“什么话,他们为难你了?”
她听过樊家事迹,知道这家人不好相与。
杨熹道:“樊家公子樊见山,险些伤到她,还好我去的及时,离开时,樊见山似乎还愤愤不平,我担心会有什么不妥。”
三人望向昭歌,昭歌也不想说什么樊家不好的话,思索会儿,道:“荣宝姑娘,别的我无法告诉你,只是,你下次出去,一定躲着他们。”
荣宝是静乐身边的人,料想樊见山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动她,可凡事也怕万一。
荣宝道:“过往常听樊家势大,我这等不值一提的小妖,他们也要为难吗?”
“与你的修为无关,”昭歌道,“总之,你躲着他们准没错,有些事我难以道明,只能言尽于此。”
荣宝心思单纯,明显不懂她的意思,倒是静乐看出点什么,拍拍荣宝的手:“陆姑娘既然说了,你便听着,这几日别出去逛了,哪怕是碰到庞修那个一根筋,也够你受的,上次在皇上面前,他力争无果,心里怕早看我们不顺眼了。”
“哦……”
“你若想出门,我陪你。”
昭歌觉得这两人挺有意思,一动一静,一个霸道一个乖巧,顺口道:“荣宝姑娘,你如今修行多少年了?”
荣宝道:“当年被投入阴阳隙,我的修为散过一次,到如今,也就十几年。”
十几年?昭歌惊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寻常精怪,怎可能十几年便化作人形,凡尘中那些没有生命的石头枯木,桌椅凳子,花瓶书架,想成人,至少也得修习百年往上。
“你的原身是?”
荣宝道:“一只湖笔,是先帝送给兰妃的定情之物,兰妃自小便对求仙问道感兴趣,先帝将我送给她,我是她亲手养出来的。”
昭歌问:“那你化成人形之前的事,可还记得?”
荣宝摇头:“不记得了,我是先帝在幼时送与兰妃的,到我化形出世时,兰妃已入宫多年了,听她说,我是先帝母亲从一位高人那里求来的。”
她成人后,也见证了兰妃与先帝在短短五年里,从恩爱两不疑,走到相看两生厌。
静乐见昭歌若有所思,道:“陆姑娘,你在想什么?”
昭歌道:“在想,我过往在典籍上所见的,有关笔灵的记载。”
“什么记载?”
“松陵异妖札记有载:天上地下,三界闻名的笔灵,唯有三支。一支在仙界,乃红娘的姻缘朱笔,书写凡间男女情缘,一支在冥界,乃阴律司判官手中冥笔,为判官书写凡人生前之事,判其善恶,加以赏罚,还有一支在人间,是书神文昌帝君手执之笔,司凡间众生文运仕途。”
“除这三支外,凡界数百年来再无笔灵之说,荣宝姑娘,你可有想过,先帝既能将你送给好修仙的兰妃,那你,或许不是一支寻常的笔。”
这下,几乎要将过往对自己的认知全然推翻,荣宝道:“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这三支笔灵之一……的转世?”
“也许,否则无法解释你为何短短十几年便能修成人形。”
***
夜风吹起时,昭歌前往昭天楼。
雪夜不放心她,跟着一起来,走在路上,忽然想起自己与昭歌从夏末走到冬日,已经三四个月了。
从陌生到熟稔,雪夜都快忘记是如何步步走到如今的,他习惯了眼下的日子,偶尔也会想起那日白无常口中的一年之期,这所谓的一年当真存在吗?他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贬来凡间?还有身上奇怪的伤……
必然不会是好事。也许牵涉甚广,伤筋动骨,将来真相大白那日,他怕是难以面对。
失忆以来,他常觉心头像悬着把剑,随着时间推移,这把剑,从静止,到开始晃动,不知何时便会落下来刺中他。
无法心安。更不敢面对那样的过去。
他为何不能是个凡人呢。
“雪夜。”
昭歌目视他走偏了路:“你怎么了?”
雪夜看过去,这几日,她身上笼罩着层淡淡的伤感失落,她不言,他也能感觉到,她向来积极阳光坚定,对谁都亲切,这两天下来,那种阳光也冷凝了,变得沉重,像厚厚的茧,套住了她。
是目睹过荣州惨状的缘故。
雪夜更清楚,来日,所遇妖邪越多,这茧也会更厚,更重,会压垮她,吞噬她的朝气活力,她想再站起来,除非丢弃原来这个柔软的自己,咬牙负重爬出去。
那将是很残忍的事。
可除妖这条路,注定难以安稳,她不裹上层层铠甲,必会不断受伤。
人生从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