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邝露轻柔而坚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七政殿,”邝露斗胆,敢问陛下,若踏雪仙子就是陛下的有缘人,陛下当真要太上忘情,与踏雪仙子兄妹相称吗?“
邝露鼓起勇气,注视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帝王。
温润如玉,皎若明月,是她情之所钟的君子,是她立志陪伴一生的君主,是除堂上双亲外,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于她而言,没有什么能与他的安乐相提并论。
只要他还需要她,她就一直都在;若他有更好的助力,她愿意永远守在他的身后。
天缘不巧,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里。在他眼中,自己是近臣,是密友,唯独不是爱人。从前有锦觅,如今有踏雪,或许自己比他更了解他的心。
回到仙府,邝露左思右想,难以安枕。她明白润玉的孤独,对润玉此刻的艰难处境也了解几分。
如太巳仙人所说,六界局势暗潮汹涌,天界与妖界之战一触即发,凡人力薄,冥界首鼠两端,花、魔二界与天帝势同水火,纵然不与妖界为伍,难保不暗中动作。
自五百年前天魔大战后,天界士气受挫,上清境神佛降世扶危,才渐渐恢复。月下仙人看似独善其身,不涉政事,却与花、魔二界往来甚密。二殿下闲云野鹤,归隐田园,可他虽接受了陛下特赦,仙籍在身,却与魔尊鎏英有是八拜之交,身体里还流着魔族的血,在魔界声望犹在。
并非太巳仙人小人之心,只是天界重振不易,实在禁不起更多的波折。如若此时此地暗生掣肘,令天界千年内连失两战,人心重又涣散,可就再难聚拢了。
点评江山,纵横谋划,皆非邝露所长,她只希望润玉安好。既然姻缘府如此重要,月下仙人又固守成见,润玉作为君主作为晚辈,费心笼络并无不妥,只是平添诸多变数,而今又陷入了僵局。
妖界蠢蠢欲动,血灵子却仍如刀悬颈。天魔大战铩羽而归,一道罪己诏自断后路;若天妖之战再度败北,她的陛下又将如何自处。自毁元神,敬谢天下吗?邝露不敢再往下想。
“杀了我,是一桩功业。”
往事历历在目,润玉旧时之语她记忆犹新,绝不能看着润玉再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是让你回去好生休息,怎么又回来了?”润玉对她的质疑避而不答,拿起一本奏报,一派云淡风轻。
她知道,他在害怕。
害怕踏雪看见真实的他狼狈不堪,害怕踏雪会像一样鄙弃他的步步筹谋,害怕他一颗不敢轻易示人的真心会再度狂热,复又被抛进污泥,寂如死灰。
可是陛下,仙生漫长,但光阴终究有限。若是真心可以隐藏,一向温驯的她怎么敢凭借一腔孤勇,以男儿身应征入夜神帐下,做一个听他吩咐、洒扫庭院的小卒。
“陛下!邝露投入夜神帐下时,便决心不走,今日也不会。”
润玉失笑,看着眼前温柔倔强的邝露,想起了那个坦荡到令他哑然的小天兵,“何曾赶你走。”
“你既不愿休息,留下来听听也无妨。”
邝露疑惑,尚未辨明,只见润玉放下手中奏报,正襟危坐。晴山君自殿外应时而入,眉眼低垂,不复磊落之色,目不斜视,越过她,跪行大礼,脊背笔挺,沉声道:“妄议君上私隐,晴山大罪,愧见天颜,请陛下责罚。”言罢,伏地不起。
邝露脸色一变,慌忙跪下,请罪道:“是邝露心怀不轨,蓄意探听,请陛下责罚邝露。“
润玉忍不住揉着自己紧绷的额角,目光扫过阶下跪得端端正正的两人,心中却是一动。
晴山君一身蔚蓝劲装,跪伏在地,仍英挺如山。邝露娴静优雅,衣裙委地,缥如一汪碧水。
还真是般配。青出于蓝,一个比一个令他失语。
遂厉声道:“既然知道不该,便不得再犯。若有下次,一并罚过。起来吧。”
“谢陛下宽宏。”二人齐声谢恩,起身又是不同的神色。
邝露去而复返时,晴山已在殿外,只是她满腹忧思,没有发现他。
许多情愫不必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可分明。
与心上人不期而遇,升起一腔欢欣羞涩,不因她的忽视而羞恼,却在听到邝露追问时,冷了大半。
邝露侧目看着晴山君坚毅的侧脸,惶愧不安。
润玉俯视着这一桩因他而起的官司,将邝露的不安和晴山的茫然尽收眼底。被欺瞒利用不该愤怒憎恶吗,为何会是迷茫呢?
“踏雪并非缘定之人。《太上忘情》是无上密法,直指大道。她初通修行,自悟尚且不能,如何能为本座指点迷津。”
“什么?”邝露晴山闻言,俱是一惊。见润玉神情肃穆,认为所言非虚,便又皱着眉,各自垂眼思量。方才缓缓流动的尴尬气氛立时消散无遗。
润玉一口气提起又放下,不再看他们。
晴山君很看不懂脸色,不但不肯见好就收,反而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