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起,但此刻化成涪桜模样,碍于身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夜间要悄悄留下,亲手拆开老头的葫芦看一看。
客客气气送走了岐黄仙官,月下仙人果然没有留人守夜。姻缘府的偏院又重归寂静,偶闻踏雪一两声急促的梦呓。
果然梦魇,那老头的丹药怕是虚晃一招。穗禾躲在院墙外,任夜风吹拂,隐伏不动。久久不见风吹草动,听闻踏雪梦呓,心中暗恨她无能。为何就不能振作一点,她的前方是一条通天的路,何其光明坦荡,怎可就此沉沦,为那厮舍弃自身。难道就因为自己当年失手,伤了她的元神,才让她如此脆弱……
候至亥时,东北方向生出一颗硕大的银白色流星,划破夜空,直向踏雪所在的别院而来。别院未设结界。流星平稳落地,化作一只魇兽,急急穿墙而入。少顷,带着梦珠,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原路折返。
穗禾心道不好,纵然她借妖蛊变幻身形,骗过了南天门的守卫。天帝那厮心思深沉,焉知不会看出什么破绽来,误了她的大计。眼下天门已闭,只能挨到天亮,再做打算。她今夜注定无眠,却不想是为这个。翻墙入殿,见踏雪睡得安稳了不少,眼下想是无虞了,心里松快不少。
可是,润玉既然欺瞒利用踏雪,又为何要暗中相救呢?天界假仁假义不是一天两天了,待踏雪病入膏肓,众仙必定议论纷纷。借岐黄仙官之口引路,再向姻缘府施压,逼着月下仙人低头,然后慷慨施恩,不是更好?不知天帝这又是个什么新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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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魇兽回来了。”晴山守在院中,欣喜不已。他本想与魇兽同行,偏陛下不允。
也是。自月下仙人与陛下割席以来,姻缘府就结界重重,对魇兽日防夜防。魇兽有踏雪的信物应当无碍,可是有人同行,若是撞见巡夜之人,难免多生枝节。于是,自魇兽离去,晴山君就在院中透气,向天际张望。论道已毕,他在殿内实在憋闷。
“陛下,魇兽回来了。”邝露欣闻此讯,跟着欢喜地重复道。
魇兽却蔫头耷脑地,不甚欣喜,眼圈还红红的,好似哭过一般,吐出梦珠,便伏在润玉的膝上抽抽嗒嗒,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润玉见此形状,隐隐有了猜测。
止了头痛,又添了心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悲伤的魇兽,自嘲心中血泪不知该向谁流。
蓝色的梦珠不解伤情,跃至殿中,尽职尽责地重演着踏雪的梦魇。
殿中三人本各自有些尴尬,不想梦境先声夺人,一声凄厉的嘶吼道破了七政殿的沉默。
那是一个凡间女子濒死时的嚎叫。画面中,她神情狰狞,泥沙血泪糊了满身满脸,已很难看出原貌,只一双眼目眦欲裂,绝望而麻木地看着男人一拳止了尚在襁褓的孩儿的啼哭。婴孩被三两下剥洗干净,入了滚水翻腾的汤锅。
邝露生而为仙,是天界重臣太巳仙人的独女,被双亲和一众姨娘众星捧月,平安无忧地长成今日亭亭玉立的仙子。乍见人间凄惨景象,唬得捂住嘴,杏眼圆睁。
晴山君自幼在师祖膝下成长,听上清境的一众神佛讲经说法,清心正念,誓要渡尽六界疾苦。都说六界之中凡人最苦,于经文和仙长口中听闻,与亲眼所见自是大有不同。震惊悲悯之余,默默扶住了浑身颤抖的邝露。是为惺惺相惜,互相扶持,无关风月。
踏雪曾与他说过从前艰难,却不想是如此人间炼狱。润玉噤声暗忖,愧疚难当,细论饥荒缘由,他或知一二。
踏雪流浪人间五百年,而五百年前正是天魔大战。锦觅身死,花界举哀,封禁花木,不再开花结子。除天界外的各仙岛圣境的花草不归花界管辖,其外无一幸免。
食谷者生。凡间生灵离不开谷物果实,一道落英令,断了多少凡物的生路。
梦珠无情,惨案仍在继续。
那女子拼死也未能挣开众人桎梏,至事成,方才自由,却一头碰死在旁边没了树皮、早已枯死的老树下。
画面至此混乱不堪,像是目睹之人原躲在树上,经女子一撞,坠落下来。众人震惊之余,吞着口水,欣喜不已,“看!那有只猫。早知道就不…… ”
猫尾雪白,在画中一闪而过,眼前便尽是疯狂逃窜的颠沛景象。
邝露明知幻境,仍揪心不已,好在梦境众人瘦骨伶仃,似乎无力追赶,更舍不得眼前之物,没追多远,让小白猫逃出生天。
而后小白猫或是在深山觅食,侥幸寻得一点因剧毒未被采食的果子蘑菇之流,又被猛兽追赶,或是在山洞冥冥昏睡。想是饿得眼花,或是中毒出现了幻觉,景象大多混沌模糊,不能看清。
梦珠一转,幻像中的人间重又繁华,方才枯黄的地上又有了花草。小白猫走街串巷,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骂了十几声晦气、不慎挨了两脚以后,终于遇到一户好人家。
老太太见她屈膝作揖地可怜,哆哆嗦嗦地扔给她一小块蘸了菜汤、黑黑黄黄的馍馍。小白猫开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