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时,无力垂目,眼前银白璀璨一闪而过,仿佛是她的错觉。
正如谦谦君子每每被她调戏,都应当像新婚的小媳妇一样娇羞可人,任她赏玩。
错觉,都是错觉。
只有浅学误人是真的。
月下仙人教的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却当救命稻草来抓,可不是要沉入湖底喊救命了么。
回顾此役,一败涂地。
润玉抚着踏雪的背,帮她顺气,其腕间白玉亦全力运转。
败军之将难得安分地伏在润玉肩上,数着润玉咚咚作响的心跳,平复心绪,顺便胡思乱想。
误打误撞间,她似乎已揭开了他的秘密——生于寒冷孤寂,却能坚守本心,并非习惯寂寞,而是白梅的枝干中始终跃动着一颗不灭的心。
他对每一缕路过的阳光珍而重之,慨然相报,暗暗期望他们能多停留片刻,却又不愿曲意俯就,折了傲骨。
锦觅是他枝上唯一一朵自抑而开、不曾仰面的花朵,倾尽所有,最终也没能留下,甚至枯萎得最为决绝。
身边予他希望的人一一舍他而去,只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高处本是最接近太阳的地方,然孤木难支,顶峰竟也不胜寒冷。
未被暖过的心无力释然,自然也悟不透《太上忘情》的奥义。
润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温柔依旧,只是带着一丝沙哑,不似平常清冷和缓,“若我今日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深深吻上她的发间,仿佛能得到勇气——不想听她违心之语,又怕她说真心的话。有此一问,不知是在为难她,还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润玉扪心自问,他亦不解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又隐隐地想要踏雪给自己更多的安慰。
踌躇之际,忽感胸前正闷闷地颤动,像是一只顽皮的猫儿在拨弄他的心。
踏雪埋在润玉胸前,笑得不能自已——已经到这一步了,竟然还要问这么傻的问题。这算色令智昏么。
万万想不到,她不止在修行上天赋异禀,居然有狐媚惑主的潜力,前途真真不可限量。
踏雪仰头看着润玉红润鲜活的唇,成就感油然而生,瞬间忘了刚才丢盔弃甲的狼狈。
“怎么办?人家是猫,又不是兔子。人家只吃送到嘴边的糖醋鱼。”
润玉一怔,失声而笑。她的回答永远在他意料之外,又出奇地安抚人心。
看着踏雪慵懒得意的促狭模样,一颗心像是浸在温热的泉水中,安然松弛。
泉水恒久清澈,甫一接近,便有暖暖的水雾扑面而来,驱散终年包裹着他的寒冷,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卸了他一身的甲胄。
“那,今日的糖醋鱼好吃吗?”
……这个人就是得寸进尺,踏雪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毫无力道,甚至还有几分诱人,“明日戌时,落星潭边,不见不散。”
*
“傻丫头,这一大早你笑什么呢?”
月下仙人打着哈气,无精打采地用着早膳,“有什么开心事也跟老夫说一说,让老夫也开心开心,”
踏雪自回忆中吝啬地拨出两分心思,打量一番月下仙人蔫头耷脑的样子就猜了个囫囵,用心地敷衍道:“哪有?仙人定是近日太累,累得眼花了。这道清炒枸杞芽最是清火明目,补益筋骨,仙人你多用一些。”
“知音难觅啊,”说到这里,月下仙人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昨夜他在月下穿了一宿的红线,这会儿头晕眼花,肩颈酸痛。最近的姻缘签委实不少,一想到今日还有一座山的姻缘签等他处理,月下仙人就觉得他的狐狸眼花得更厉害了。
确实要好好补补,犒劳一下自己,月下仙人大袖一挥,郑重宣布:姻缘府今晚吃全鱼宴,鱼目全归他!
“小雪儿,你不是爱吃糖醋鱼吗?”月下仙人无比慈爱地看着踏雪。
踏雪被一道密语击中,瞬间面红耳赤,“仙人,这是怎么了?”
月下仙人只是眼花,还未全盲。眼前一个雪人忽然就跟身后堆的红线团一个颜色了,实在无比可疑,但是他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你脸红什么?”月下仙人不解地追问。
“踏雪一直喜欢糖醋鱼,”踏雪字斟句酌,头一遭觉得说实话不比说谎容易,“仙人刚才突然发问,我便觉得有些心虚。”
“心虚什么,猫儿吃鱼,这不天经地义么。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你既然喜欢,每日都吃可会腻?若是喜欢,可否将鱼目匀给老夫?”月下仙人难得吐出几句正经话,却比不正经的效果还好。
“能为仙人做些什么,是踏雪的荣幸。糖醋鱼么……大概是此生都不会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