葚酒,像是要掩饰什么。
洛观屿攥紧了衣角,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少女刚刚看她的眼神,那双晶亮的杏子眼中,全是他的倒影,眸光中都是悲伤和疼惜,就好像……她很在乎他。
*
初夏时节,夜晚带着微弱的凉意,廊庑下的烛光透过灯纱,在地面投下昏黄的光晕。
主角团长途跋涉,身心疲劳,晚饭后都回房早早休息去了。
李月楚坐在廊庑长凳上,抱着个酒壶,望着天际长吁短叹。
这回她没有去干涉记忆幻境中的发展,但人算不如天算,她在关键时刻居然被叫醒了。
幻境里,小洛观屿完全失去了神智,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杀器,冷漠地操纵着泛着寒光的银丝,就在李月楚以为他要酿成大祸时,一个白袍老道从天而降,阻止了这场悲剧。
如果没有猜错,这老道就是捡洛观屿回玄灵观的那位真人。
洛观屿的那把剑,无疑就是邪物无岁笔,白袍老道肯定是在中间做了什么,才将无岁笔压制住,伪装成了剑的模样。
可洛观屿那时如此年少,到底是怎么和这邪物扯上关系的?
李月楚拍拍有些发烫的脸,又喝了一大口桑葚酒,干脆不想了,反正还有机会,下次她一定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这桑葚酒喝起来甜丝丝的,没想到居然还有后劲挺大。
李月楚努力保持清醒,穿过庭院,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屋中。
这醉意来得突然而猛烈,眼中景都开始有了重影,台阶一个变成两个,脚底一空,朝着地面直直摔了下去。
空中响起细微的动静,酒壶哐当掉在地上,桑葚酒哗啦哗啦流了一地。
少女腰间裹上了细细的银丝,被拉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中,她使劲睁大眼睛,可眼前的人不停地晃啊晃。
“洛……观屿,好多个洛观屿。”
“你晃什么呀?”她似乎还有点生气,试图摁住他的身影,“你别晃,我头晕。”
少年闻见她身上浓郁的酒香,又见她到处摸来摸去,很是心烦意乱,“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喝酒?”
“你……胡说!我没喝酒,没喝酒。”她像是要证明自己,摊开双手给他看,笑得一脸痴呆:“嘿嘿,没有酒哦。”
洛观屿瞥了眼地面的酒壶。
算了,他和一个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少年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了个方向,俯身给她指了个位置,道:“前面那个房间,看见了吗?自己回屋去睡觉。”
“哦,回去睡觉,回去睡觉。” 李月楚重复了两遍,突然扭过头,“……那你去哪儿?”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几乎呼吸可闻,洛观屿甚至嗅到了她唇齿中的酒香。
少年对上那双小鹿似的眼,心脏猛地一跳,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我有事。”
“那……我也有事。”
洛观屿气笑了,盯着她问:“你有什么事?”
“我有什么事……” 她想了想,乱七八糟的思路像是团毛线圈圈绕绕,“回去……睡觉。”
洛观屿唇角翘起一个弧度,开始敷衍她:“对,你的事情,就是回去睡觉。”
“事情就是……回去睡觉。”
楚楚的眼睛一亮,像是突然理清了思路,“……我们的事情就是回去睡觉……一起睡觉……我们回去一起睡觉。”
洛观屿神情僵住,“……你说什么?”
李月楚踉跄了两下,拔高音量,口齿清晰道:“我们一起睡觉!”
洛观屿猛地捂住她的嘴,又惊又怒:“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唔……唔……睡觉。”指缝里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不成调的字,少女不满地抗拒着他的动作。
洛观屿感觉自己要疯了,他到底在和一个酒鬼纠缠什么?
少年贴了道符在她身上,怀中不安分的女孩儿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打横将她抱起,快步走向她的房间,黑暗中突然响起女子飘渺的声音。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洛观屿一脚踹开楚楚的房门,掀起来的风吹得灯火晃动,他将她放在床上,用被子随意一裹,只露出一个脑袋。
少女被符纸封住了嘴,只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他。
洛观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下了符纸,“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要离开,衣角却被一把拉住,一回头,便看见一大滴泪从她的脸颊滑落,“你疼不疼啊,小洛,疼不疼?”
神婆抽在他身上的鞭子声音,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洛观屿不明就里,可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十分伤心,便道:“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