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噗嗤笑了声,目光游移到左前方的孤寂身影,他扫了眼少年黑衣上的金线符咒,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太阳毒辣地挂在头顶,山青树绿,街道上却空空荡荡的,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有驱邪燃烧的艾草味,腐臭味,还有灰尘的霉味。
沈翎警惕地环顾着四周,感觉这里的气息古怪极了。
阴邪之气倒是不足为奇,但是其中那股很淡,却又似乎无处不在的气息是什么?
东篱学堂的确是曲陵最大的建筑,但内里却很空旷简陋。
学堂门口守着两排官兵,一进大门,就看见院角一棵高大茂密的桑树。
紫黑色的桑葚挂了满树,因为无人采摘,无鸟来食,熟透后啪叽掉在地上,砸得一地果香。
洛观屿眯起眼睛,望了眼翠绿的桑树,黑眸闪过一抹讥诮之意。
一行人进了屋。
原本的习堂被改成了地牢,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几乎不见光日,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发狂的咆哮。
等到亲眼目睹里面的情况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男女老少都被分别囚在单独的铁笼中,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脸色青白,两眼凸起,嘴里一个劲儿地叫着饿,饿狠了,便发疯似的啃咬铁笼,以至于满嘴是血,牙齿脱落,露出猩红的牙床。
他们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裴子轩心中恐惧又不忍,他扭过头对着孙进嚷嚷道:“你多给他们点饭吃呀!”
孙进道:“裴大人,我们一日放四次饭,距离上一次放饭还不足一个时辰,太守府那边刚拨过来的粮食,已经快见底了。”
裴子轩喃喃道:“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样吗?”
沈翎神色自责:“杜璟尚且可以用术法控制住他,可这些人变异的时间太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来不及了。” 孙进忽然道,许是见多了这种情况,他声音并无太大的起伏,“不出五日,他们就活不成了。”
谢扶渊移开目光,看向孙进,心中怀疑渐起。
饿疫事发后,半年之内,朝廷前后派了三批官员来明州,最终都死在了曲陵。
姚照那般媚上的人,听见谢扶渊要来曲陵时,心中都提着一口气。
曲陵无疑是个可怕的地方,但眼前的孙进,却是毫发无损地坚持到了现在。
谢扶渊眸光深沉,“孙统领,此话何讲?”
“回禀四殿下,下官一直在此处看守饿人,时间一长,便摸索出了些规律。饿人时刻都要保持进食,哪怕进入腹中的是草木、石头、铁块。”
“有的饿人因为吞食异物,划破肠道而死,有的则是因为没有可以下咽的东西,饥不择食地啃食同类。正因如此,下官只能用铁笼将他们分开,可即便这样,饿到极致时,他们会不惜啃咬自己的血肉,吞食他们自己,直到血肉模糊死去。”
“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饿人能撑过一个月。”
裴子轩听得胆颤心惊:“这也太残忍了,还不如直接给他们个痛快。对了,之前朝廷来的人,难道也是这样……”
孙进顿了一下:“大人们,应该没有这么痛苦。”
众人顿时明了。
他们是朝廷重臣,即便染上饿疫,出于对金都的畏惧,太守府也不会让他们饿着,所以他们是暴食而亡。
提到朝廷的人,沈翎礼貌询问道:“孙统领,他们是怎么遇到的疫鬼?”
孙进变了脸色,“我正想告诉你们此事。”
“太守大人曾经也请过附近有名气的江湖术士,他们说,那红灯鬼可日行千里,穿城越墙,本事大的很。若是想活命,到了晚上,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出门,不能睁眼和他对视。下官向来谨慎,所以能安然无恙,那几位大人,便是不信此言,才遭了劫难。”
孙进苦口相劝道:“殿下你们可一定要听下官之言,天黑之后,勿要出门,若是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睁开眼睛。”
对于这件事,孙进显得格外上心,因此天一黑,所有人都回到了房间。
夜里的曲陵安静极了,孤月悬空,空气中弥漫着浓寒的阴气。
房间内没有燃灯,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擦拭剑身,无岁剑在黑暗中微微泛着寒光。
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剑柄上,银白的彼岸花,不知何时染了薄薄的红,似女儿家的胭脂色。
洛观屿的手顿了一下,紧接着用力摩擦剑柄,似乎是想将那颜色抹去,可即便手掌发红发烫,剑柄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呜呜……好难……我真的不会……”
屋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女孩的啼哭声,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声音越哭越大。
洛观屿冷笑一声,正愁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就有东西找上门了。
少年提剑起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