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观屿冷冷抬起眼皮,“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任由你们摆布吧?”
剑化为丝,杀意在一瞬间迸发。
齐云立刻以打鬼鞭抵挡之,银丝轻而易举夺走他的法器,打鬼鞭猛地钉进藤墙,墙体冒出白烟,轰然倒地。
他猝然抬头,洛观屿正静静地盯着他。
少年红瞳诡谲,周身缭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阴风掀起他的袍角,发尾飘荡在半空。
齐云察觉到危险,转头就想逃跑,刚迈出一步,身体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银丝爬满了他的全身,锋利的丝刃割破黑袍,一寸一寸地嵌进肉/体,鲜血渗透衣服,像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绞得血肉模糊。
少年朝着他一步一步逼近,仿佛是吃人的恶鬼。
齐云嘴唇发白,看向洛观屿,“洛道长难道想杀了我不成?”
他在努力地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即便没有我,太师也还会派别人,为太师效力的人无数,难道你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吗?”
“齐大人怎么胆子生得这般小?”
少年脸上绽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不杀你,只是还你血降术的一点教训罢了。”
“回去告诉裴宴行,他既然求我去裴家,总得拿出十足的诚意,如果再在我身上打主意,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唇边的笑容扩大,少年昳丽的容貌愈发鬼气森森。
无形的压迫让齐云心底生出深深的恐惧。
他似乎从一开始就轻视了洛观屿的实力,也低估了眼前少年对裴家的了解。
如今回头看,血降术的失败,当真只是偶然吗?
空气中突然响起哒哒哒的跑步声,洛观屿眼中的威胁变作阴鸷,绞紧的银丝猛地收回他手中,他朝着齐云看了一眼,“滚!”
*
小女孩的话让沈翎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匆匆斩断束缚思婉的藤蔓,着急问道:“她口中的小朋友指的是谁?”
思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谢扶渊留意到她手腕和脖颈的红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说道:“所以,只是你一厢情愿将她当作婉婉。她不过是婉婉留下来的怨念,虽然叫你娘亲,但并不知道什么是亲情,有的时候甚至会伤害你。”
思婉瞬间面无血色,她想辩驳,却哑口无言。
沈翎突然醍醐灌顶,“我全都明白了。”
她的脸色变得极差,“荼灵是天生地长的灵物,它原本可以抗鬼魅,祛邪气。明州饿死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后,这些百姓的怨气聚集,让它的生存变得越来越艰难,直到它被婉婉的怨念控制,彻底失去了理智。”
“疫鬼是滞留在人间的恶鬼,好食怨念邪气,往往只会出现在战场这种多死人的地方。按理说,明州最开始饿死的那批人,人数不足,他们的怨气压根不足以引来疫鬼,但是荼灵的力量强大,导致它身上的怨念不断地扩大,扩散,最后引来了疫鬼。”
“杜璟在太守府撞见疫鬼也不是什么意外。你因为想杀杜璟进了太守府,而被怨念控制的荼灵一直跟着你,疫鬼则是跟着荼灵。”
“如此一来,她口中的小朋友,说的是……疫鬼。”
“不是的……你胡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思婉瞳孔紧缩,险些没站稳跌到在地面。
她不相信,她也不敢相信,害得明州动荡不宁的罪魁祸首,会是婉婉的怨念。
沈翎也宁愿是她胡说,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们了。
她看向几乎崩溃的女人,咬牙道:“陈怀玉,荼灵和疫鬼的力量都非同寻常,我们必须在它们联手之前,除掉荼灵身上婉婉的怨念,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不……不……” 思婉捂脸哭泣,眼泪从指缝中溢出,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她。
谢扶渊:“楚楚生死未知,学堂外有数十名士兵,明州城内还有数以万计的无辜百姓,陈怀玉,你忍心看见那么多人丧命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思婉突然拔高声音,“我只是想和我的女儿有片刻安宁,我有错吗? 我有错吗?!他们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安静的屋内回荡着她尖锐的声音,透过朦胧泪眼,思婉看见沈翎和谢扶渊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带着同情,带着谴责,是善与恶的分割线。
杜璟头一回贪掉太守府的救济粮时,陈怀玉义愤填膺地指责他:“那是茶农的命,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杜璟无所谓地看着她笑,“他们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脏仿佛瞬间被扎了一个大洞,汩汩的鲜血将她吞没。
思婉靠着藤木椅,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滑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