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三界之外,一片混沌虚无之中,有一间客栈,是通往三界的入口,名为南梦楼,南梦楼里有位酿酒的阿婆,每一个到了这里的灵体都要喝一碗她酿的忘忧酒,忘却前尘,便可踏上谪仙桥,进入下一世。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灵体转世为人都需经过南梦楼,这里起初便是为那些犯了重罪,被贬为凡人的罪仙准备的。
这些罪仙在进入人间之前,都需要在南梦楼的飞花幻境中历经世间百态,那幻境不知有多少层,是忘忧婆为每一位罪仙编织下的惩戒炼狱,一层一层,各不相同,每位罪仙的幻境也皆有不同,大多都是这世上曾发生过的苦难与灾祸。
若是罪仙无法通过,便只能在那一层反复循环,直到放弃自己的灵魂,忘忧婆就会将这些灵魂收入化魂墟,炼成忘忧酒;倘若罪仙有幸出了这飞花幻境,便可安稳入凡间,一世修炼,重归仙位。
除了罪仙,普通的灵体是不需要进入飞花幻境的,不过近些年,随着知道这地方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也想从南梦楼里进轮回,因为在谪仙桥上走一遭,沾一沾罪仙留下的仙气,下一世便也可少历一些苦,所以南梦楼又叫谪仙居。
它隐在薄雾之中,四面环的,都是无妄河的水。
距它十里之外,有一个停靠船只的地方,是为庄蝶渡。往来渡口只有一艘陈旧的孤舟和一位带着斗笠的船夫。
“听闻那位船夫是来这庄蝶渡修行,这无妄河能净化执念,在这无妄河上一来一回,修为必大有进益。不过,自他撑船之日,便立下一个规矩:每日,只渡十位行者去往南梦楼。所以……各位还是请从别处入轮回吧。”茶舍里的烹茶倌向各位从三界中匆匆赶来赴轮回的客人们说道。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瞧着远去的船只,不免叹息。
“今日渡了第几位了?”一位穿着玄衣的女子走进茶舍,缓缓将披风上的帽子摘下。
众人皆是一滞,纵使一身深色衣裙,仍遮不住这女子周身缭绕的仙气,进了茶舍竟将这一方藏污纳垢之地照的这般清朗明亮。
小厮上前相迎,恭敬又熟络地招呼:“您来了,今日第十位行者方才上船。”
那女子点了点头,挑了个窗边的桌子坐下来,“他每日渡人的时间用得越发长了。”
好事者招呼小厮:“这位姑娘是何许人也?为何身陷在这囹圄之中?”
小厮笑笑,“我向您说了,您这一眨眼也带不进轮回,何苦来哉?”这样的对话他已不知进行了多少次。
几个灰头土脸方才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也来了兴致,都伸长了脖子,只听那人道:“小倌儿,说说,等我下次再来这庄蝶渡,为你带些好东西。”
烹茶小厮正了正嗓子,熟练地压低了声,“这姑娘啊,是一位天厨,因为犯了天条,被天君罚到南梦楼入飞花幻境,可却不想,她到了庄蝶渡就是不肯入南梦楼,日日来这渡口,却不渡船,在此荒芜之地一待就是两万年。”
女子瞧着窗外的船快靠岸,奔了出去,早早立在渡口。
“既不渡船,何必要日日来这里?”一位青年士兵问道。
小厮扬了扬下巴,向远处的船只看去,“为了那位,说来也是奇事,那船夫日日与这姑娘相见,却日日都不认得她。”
众人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认得,这三五天不就认得了嘛,两万年之久,这怎会还不认得?”
角落里传出一串“呵呵呵”的笑声,一位白头老者捋着银须,“这无妄河,由此顺流向南梦楼,渡者忆起生平所有光景,可从南梦楼向这庄蝶渡却是逆流,忘却所有执念。”
众人恍然大悟,一位妇人平静说道:“这船家是对那姑娘生了执念,所以每一趟驶去南梦楼,他都会想起这姑娘,而每一次经无妄河回到庄蝶渡,却又不曾记得。”
众人望着岸边的两人,一阵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