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将碗筷搁下,起身掀开帐子,望着远处归来的将士,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眸低头,口中念着感谢神明的颂词。
索朗的神情里是少见的狠戾,“狗匈奴,看你还敢不敢轻易招惹我们!”
经次一战,可保月氏五年安稳。
帐外人声鼎沸,索朗拉起小悠的胳膊向外跑去,他没有带小悠往人群里钻,而是爬上山坡,站在山腰上俯看欢乐的人群,远处黑压压一片将士,为首的就是左将军娥北晗,他身披甲胄,威风凛凛,骑一匹白马身姿挺拔。
这匹白马在一片棕马中,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告诉敌人自己的身份,给敌人当靶子,可娥北晗就这样当了靶子,将射靶的人送入地狱,久而久之,反倒令敌人一见白马,就心生畏惧。
月氏大君从金顶帐中走出,娥北晗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大君身下,大君双手将娥北晗扶起,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大君朗声大笑,揽着娥北晗进了金顶帐。
“左将军威风凛凛,战功赫赫,却对大君恭敬至此,实在难得。”索朗叹道。
关于这位左将军的事迹,小悠略知一二。娥北晗是前任大君独子,可一直有流言蜚语,说娥北晗并非大君血脉,而是大阏氏与中原人生的杂种。前任大君死于与大秦的战事,临死前传位于独子娥北晗,几位亲王不服,正当部族内势力蠢蠢欲动时,娥北晗却放弃大君之位,让位于自己的叔叔,并歃血为誓,此生为月氏而战,绝不染指大君之位。
据说这个将军从小就怪异倨傲,做太子时对他的父王也没有多少礼数,可他竟能向叔父屈膝跪地。
很快“左将军将匈奴亲王斩于马下”的消息传遍整个月氏,在月氏人的眼里,娥北晗如同上古传说中的蚩尤一般,是月氏的战神!只要娥北晗在,匈奴人就不敢随意进犯,月氏就可以安稳。
大君下令,行祭祀大典,大摆宴席。
次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旷野辽阔。祭祀用具陆续摆放整齐,祭祀圣坛上堆放好柴木。待到夜色渐浓,祭祀使者点燃柴木,赤红色的火焰燃起,火舌如怒龙般疯狂舞动,袅袅烟气直升入天,向神传达着人的敬畏与虔诚。
月氏众长老亲王纷纷落座,其余人等围绕在侧,偌大的旷野间只有柴火燃烧时滋滋啦啦的响声。乌洛兰身着华服,头上挽出繁复的发髻,发髻上簪着鹰的羽毛,颈上戴着狼的牙齿,脸上绘出神圣的图腾。她登上圣坛,张开双臂仰起头,用古老的语言朗声歌颂着神的伟大!
祭祀使者将牛羊扔进燃烧着的火焰,乌洛兰一番唱罢,走下祭坛,在大君身前垂首跪地。大君抬手,乐师奏乐,众人才开始欢呼歌舞。
篝火点起,篝火上炙烤着肥美的牛羊,一坛坛香醇的酒摆放在旁。
有人大口喝酒吃肉,畅快淋漓地欢笑;有人高声歌唱,向心爱的女子诉说浓浓爱意;有人围着篝火踏歌而舞,男男女女们牵着手并着肩。
小悠隐没在人群中,她看着人们欢笑与拥抱,她也对人们欢笑着拥抱着,可她却感到落寞,仿佛一个外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忽然很好奇,那位威风的将军是否也在歌舞?然而一双水眸搜寻良久,却未见那欣长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
夜色已浓,忽的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下。人群并没有因此而散去,反而是更加疯狂地吃酒唱歌。小悠体弱淋不得雨,急匆匆赶回帐子,她将湿掉的衣衫换下,擦着一头长发,帐外灯火朦胧,熙熙攘攘,小悠擦头发的手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神情中有哀伤,有怀念,有释然,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不知是否因帐外的吵闹,小悠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去,却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熟悉的声音传来,竟是她曾经在楚国的婢女清清。
“小姐,出事了,大将军被官兵抓走了,好像是廷尉府的人,小姐快逃。”
小悠张开眼睛,果然是清清一张秀丽的大脸。紧接着房门被大力踹开,闯进来几个大汉,将小悠和清清扯了出去。
是梦。
小悠明白了,她又在做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一晃神,她已经坐在杨府院落的青石板上,院落中央是被按在地上的父亲,父亲发冠散乱,口中犹在骂着:“我何曾加害过君上!何曾意图谋反!你等宵小陷害忠良!我楚国要亡在你等手中啊!”
不远处一个身着官袍的男人负手而立,在火光中轻蔑道:“有没有加害君上,可不是杨将军说的,也不是我说的。君上说杨将军你意图谋反,那你就是意图谋反,至于楚国会不会亡……”男人剑眉一挑,“有这功夫,您还是关心一下您这一府老小的性命吧。”
杨毅将军怒极,挣扎着要扑过去,额上青筋暴起,“你若敢伤我妻儿,我变做恶鬼也要抽你的筋,吃你的骨!”
“那就等你变做恶鬼后再说吧!”话刚说完,黑夜中闪过一个极快的人影,躲过周围侍卫,直直朝男人冲去。
“哥哥!”小悠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