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刚刚还晴朗的天忽然变得乌沉沉的,绵密的云似乎也低了一些,压得人透不过气。
“起风了。”兰韵抬头望天,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起。
“你为什么说是殿下。”小悠不可置信。
兰韵锐利的眼神在小悠脸上停留片刻,眼底云遮雾绕不知思忖着什么,“进屋说罢。”
小悠跟着兰韵进到房中,兰韵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你可知,朝中权贵都盯着长公子夫人的位置?”
小悠点点头。
兰韵继续说,“扶苏这人,向来不沾党羽,可他若娶了哪家权贵的姑娘,一来,姻亲关系如同锁链将他与岳家捆绑,他将来行事势必会被掣肘;二来,岳家的政敌也会对他心存忌惮,让他无形中站在了一些人的对立面。说白了,他根本不想娶权贵,他无需借任何人的势,不想把自己往浑水里搅,他要的,是作壁上观。”
“这些与我何干?”
“扶苏马上就要加冠了,娶亲之事就在这一两年,那些送到他眼前的姑娘个个儿都是有背景的,他得有个好理由拒绝。如今你来了,唱了这么一出大戏,若再有人上赶着把女儿往他身边送,那就是恬不知耻了。不仅扫清眼前,还能一绝后患。”
“我和他相识已久……”
“你与他自然得有些渊源。”兰韵打断小悠,“故事要有头有尾,真假参半才能令人信服。”
“传言说,你住在长公子寝殿里,与长公子早就同了房,他们如何知道你住在哪?经此一事,有多少人视你为眼中钉,想要除之而后快。扶苏若真在乎你,何必把事情做的这样招摇,他若真在乎你,会置你的安危与名节于不顾?”
“他不过是拿你当了挡箭牌!你还不明白?”
小悠楞楞看着兰韵,她身上的狠戾与漠然令小悠胆寒。
“韵儿,你变了。”
兰韵冷笑,“我若不变,早死了不知多少次。”兰韵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久前,我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我知道是谁做的,但我无法为我的孩子报仇,我不能在陛下面前抱怨,甚至不能太过伤心,陛下不会喜欢一个整日里哭哭啼啼的女人。”
“失去陛下的宠爱,我就会失去一切。”
小悠看着兰韵满目悲戚,曾经那个笑起来太阳花一般的小女孩,被这所宫殿吞噬了。
“我带你走!”
兰韵如同看着胡闹的孩童般看着小悠,“走?别傻了,这里是咸阳宫,我是陛下的夫人!”
“假死也好,消失也好,总会有办法,江陵也会帮我们。”
“傻瓜,江陵不会帮我的,他姓景!”
“可你再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一生都陷进去!”
兰韵悻悻地笑了,眼中氤氲起薄薄雾气,“我这一生早就陷进去了。”
小悠想要抓住兰韵的手,兰韵却后退一步躲开,小悠抓了一手空,缓缓将悬在半空的手放下来。
“小悠,你不懂我,江陵也从没有懂过我。”
“那你告诉我,你把你心里藏的事告诉我,让我懂你!”
“懂了又如何?”兰韵凄然一笑,“你走吧,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尽了,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兰韵端着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一个小宫娥躬身走到小悠跟前,摆出“请”的姿势:“姑娘走吧,夫人乏了。”
春雷阵阵,须臾间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浇得人心头烦乱。
雨势忽大忽小,小悠站在廊下躲雨,心中思量:上回来咸阳宫就被雨淋了,这次竟然又下起雨,想必这咸阳宫不甚欢迎我。
忽的,肩头被敲了两下,小悠惊得回过头,眼前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呲着牙笑看自己。
脑海中闪过麒麟殿前的画面,小悠脱口唤道:“胡亥。”
“大胆,怎可直呼殿下名讳。”胡亥身后的小太监叱道。
“你大胆,滚一边儿去!”胡亥朝着小太监踹了一脚,又喜笑颜开地回过身,从怀中捧出一团毛茸茸的雪团子,“你看这只小奶猫,和你像不像。我专门拿来给你的。”
那小奶猫蜷缩成一团,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专门拿给她看?小悠捋了捋小奶猫的毛,疑惑道:“你怎知我在这里?”
“昨日韵夫人差人告诉我的。上回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打听了许久才得知你是韵夫人的朋友,可韵夫人横竖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住处,我就央求了韵夫人,等你下次进宫知会我一声,我自己问。”
小悠看着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半大孩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笑了。
“你找我做什么,让我给你做风筝?”
“风筝我有的是,今日天气不好,改日天晴了你再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放风筝?这里可是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