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小悠脸颊一凉,原来是一滴雨滴落。二夫人也抹了下额头,紧接着雨就下得密了起来,二夫人仰头对着天大笑,“妍儿,你后悔了吧!你该后悔!”
扶苏默然站在雨中,这个女人的话没有丝毫破绽,一切都说得通,他不得不信。
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竟是这样……
原来他竟是在欺骗与谎言中诞生的。母亲憎恨父王,恨到抛下自己与阿姊……
她也该恨……
只一刹那的松懈,门外传来凄厉地尖叫,两个蒙面人从天而降,架着二夫人飞上房梁,扶苏陡然回神便要追上去,又有一人冲入二夫人房中,扶苏挡在门前与那人交手,小悠也迎上去拦住那人,麦冬听到声音冲进来,那人自觉再无机会拿到契书,虚晃几招逃脱了。
此时方才看向院外,燕喜胸口一片殷红,大张着眼睛,惊恐地张望。扶苏急忙查看燕喜伤势,幸而并无大碍,便让县丞速速去请医师了。
小悠死死按住燕喜的伤口,颤声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燕喜挣扎着说:“钥匙,荷花池,红尾鲫鱼……”
小悠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怎么这样傻……”
燕喜含泪说:“我兄长……因此而死,吴广父亲……因此而死……天下不知多少……多少百姓……因此家破人亡,你们是……是天边来的人,往后……往后……”
燕喜气息孱弱,小悠流泪说:“往后定不会再让这些人为虎作伥,不让百姓流离失所!”
燕喜欣慰地笑了笑,很快医师便来了,带燕喜去了医馆。
扶苏在房内拿出放契书的匣子,说道:“这匣子内有火药,若用外力强行开启,便会点燃火药,将契书焚毁。燕喜一定是知道这匣子的机关,所以才会不顾性命偷取钥匙。”
麦冬从莲花池的红鲤鱼腹中取来钥匙,开启匣子,是厚厚一叠契书,扶苏粗略翻看,与他之前在田间统计的数目大致相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可契书未送到咸阳,他就不敢不提防,匣子既然能够焚毁契书,就不能再把契书放回匣子了,思来想去,扶苏把契书放在了个不显眼的包袱里,交给了麦冬,又叫麦冬跟随县丞去县衙等候冯萧,而那空匣子仍旧由他带在身边。
人都散了,院子里清净下来,扶苏只觉得精疲力竭,二夫人的话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重复,混混沌沌。
一个小吏迎上来,自称是县丞为两人留下的车夫,送两人回住处去。两人未多想,上了马车,小悠见扶苏魂不守舍,安慰道:“殿下,那女人说的话未必就是实情,当中或许有误会。”
扶苏忽然问小悠:“如果是你身处那样的境地,会抛下你的两个孩子吗?”
小悠半晌才说:“我不知道。可我想,当时妍夫人所做的选择,一定是当下于她最好的选择了。”
扶苏呆呆不知想些什么,良久,扶苏叹道:“父皇不是商纣王,也不是周幽王,秦国自秦非子开国,六百余年从未有过昏君,所以秦国才是秦国。”
小悠心口一紧。为情所扰便是昏君吗?她忍不住问扶苏:“殿下,若您是当时的秦王,也会灭了心爱之人的国吗?”
扶苏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着小悠,却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
幸亏他不是。
马声长鸣,马车骤然停下,驾车的小吏掀开车帘,举刀正冲着扶苏砍下。
扶苏眼角余光瞥见刀光一闪,即刻推开小悠,仰头向后躲闪。
那刀擦着他的发丝划过,显然是要取他性命的。
那人的刀又挥下来,扶苏抽出佩剑挡在身前,小悠惊慌中拔出短刀,片刻也未犹豫地往那人背后刺去,那人反应极快,回身一掌拍在小悠肩上,震得她五脏六腑如同错了位,口中涌上一股腥甜,重重摔在马车车壁上。
扶苏翻身避开刀刃,一剑刺入那人胸膛,霎时鲜血喷涌而出。
两人皆缓了口气,扶苏扶起小悠出了马车,才发觉马车已经行到荒野之中。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马车四周围了七八个骑马执剑的黑衣男子,其一对他们喊道:“交出匣子,饶你们不死!”
扶苏一剑斩断车辙,紧接着又一剑划向地面扬起雨水和泥点,趁那几个黑衣男子侧头的片刻时机,抓起匣子,揽住小悠上马狂奔而去。
小悠胸口炸裂般疼痛,马颠簸一下,五脏六腑就被撕扯一下,她强撑着不想叫扶苏看出,那些人晚一刻知道契书已经不在匣子了,那契书就能安全一分。
身后追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扶苏和小悠却已经行至悬崖,不得不停下。
悬崖下起了厚厚的雾,看不清深浅。扶苏对怀中的小悠说:“我真后悔,让你与我来此是非之地。”
小悠侧头看着扶苏,双眸清澈见底,坚定地说:“可小悠并不后悔。”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团团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