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道理?
扶苏双眼如月,离着小悠不过一寸的距离,能看清她瞳孔的颜色,能数得出她纤长的睫毛,他很想搂住她,又怕吓到她,好在她就在身旁,来日方长。
小悠不由得屏住呼吸,后退了一步,“你这是什么鬼逻辑!”
扶苏大笑,“你找我何事?”
小悠愣了一下,她根本没什么事,可此刻又不想让扶苏知道自己是特意去找他聊天,只好硬编了个理由:“公主荷华大婚,我想送件礼,又不知该送什么,想来与殿下商量。”
“你们女孩子家的玩意儿阿姊大都喜欢,只要心意到了便可,不过阿姊大婚得等到入秋,还早得很,不必为此着急。”
小悠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那我先回屋了。”
“哎!”扶苏叫住小悠,“过些日子我要离开一阵,估计得月余才能回来,你有什么需要的提前告诉我。”
扶苏很少离开咸阳城,有时会去蓝田大营,也用不上月余,小悠问道:“殿下要去哪?是有公务吗?”
扶苏想着也不是什么军政要务,自己也的确为此颇为烦心,便道:“与你说说也无妨。四海归一,天下大统,你觉得接下来最要紧的是什么?”
小悠没多想便说:“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男乐其畴,女修其业,百姓安居乐业。”
“百姓安稳天下才能安稳,百姓如何才能安居乐业呢?”
“首先要吃得饱,想要吃得饱就得有良田。”
扶苏点头道:“如今天下无战乱、不分封,世族富商想要扩张财力,唯有收购百姓田地。自商君变法以来,田地变得可以买卖,百姓或因天灾,或因人祸卖掉自己的田地,只能依靠给世族富商耕地为生。”
小悠皱紧眉头,“如此一来,百姓岂不成为了世族的奴隶?若放任自流,失去土地的百姓会越来越多,田地都到了世族手中,迟早会引发祸事。”
扶苏满面担忧,暗暗叹气。
小悠思忖了一会儿,问道:“能否推行新的法令,帮助百姓保住田地?”
扶苏耐心解释道:“商君变法,使交换市易成为民生经济的基本原则,‘土地可以买卖’这条法令不可逾越,新法令既不能阻止田地买卖,又要使每户保有田地,不是件容易事。”
“此间平衡需要好好揣度。”
“山东各地田地买卖盛行,首先一步,是要查清百姓失田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小悠仔细想着,灵光一闪,问道:“让所有民户将自己拥有的田地数量上报,如何?”
扶苏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这的确是个法子,陛下已经下令让百姓自实田,只不过仍旧难以探知实情。”
“这是为何?”
“在大秦,没有田地的百姓会被视为游民,抓去做各种苦役,所以百姓不敢上报;而世族为避免增加田地赋税,也会隐瞒不报。田地买卖进行的十分隐晦,外人很难摸清实情。”
“所以殿下想亲自去民间探查?”
扶苏望着天际露出的浅浅月色,“天下初定,诸多棘手大事需要裁断,田地这种不紧迫的事情,本不值得大费周章,可若放任此事下去,便是至天下百姓生计于不顾。”
正这时,冯萧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面露惶恐。他看到小悠在,立在一侧没有说话。
冯萧是扶苏的近侍,平日里十分稳重,鲜少有如此慌乱的时刻。
扶苏扬了扬下巴,“你说便是。”
冯萧躬身说:“人找到了。只不过……是尸体。”
三日前治粟内史郑国之子失踪,治粟内史是负责管理田亩的职位,当日上午扶苏、丞相李斯、治粟内史郑国三人刚在丞相府商议过田地买卖之事,下午郑国之子便失踪了。
光天化日皇城之下,一个大活人说找不见就找不见了,蒸发了一般。
那日扶苏只是命郑国去楚地探查,之后仍觉得不够妥帖,才决定自己也要去,还未公之于众。
扶苏面色凝重,刚刚见冯萧的模样,心中已猜到几分,此刻更是愁云密布起来。
扶苏眯了眯眼睛,对小悠说:“近来城中不太平,你不要出府。”接着又对冯萧说:“去书房。”
其实岂止是近来不太平,这世道,几百年间就没有太平过,只不过曾经兵戈铁马是摆在明面上的,如今是暗潮涌动。
小悠从扶苏的话语中感受到事态的紧迫,踟蹰了一会儿决定跟上去。
冯萧边走边说:“那郑郎君的尸身十分惨烈,郑大人看了左臂上的胎记才认出来……”
扶苏冷声说:“他父亲才刚领了去楚地彻查田亩之事的差。”
“如此一来,郑大人怕是去不了了,行凶之人是想阻止皇城的人去楚地探查?”
“拖延时间罢了。”
田亩买卖究竟牵扯到何等地步,楚地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