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整整三日,河道里的水涨了起来。
东宫中,睡鸭香炉中的苏合香盘旋而上。
殿外雨声潺湲,大殿愈发显得沉静。
褚伯恭瞧了眼太子的白字,道:“你这简化过的字不可再用,一定要纠正过来,陛下近日看过你的功课时,又嘱咐了我一边。”
陈昭应声,“你用的比我都习惯。”
“陛下嘱咐过,叫我纠正殿下。”读完了中庸,他考较道:“殿下诵读三遍。”
陈昭合上书,摇头晃脑,流利得背诵起来。
褚伯恭眼中满是欣赏,但很快,他陷入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挣扎之中似的。
背完了书,陈昭等着他夸奖,褚伯恭含笑点头,道:“今儿继续讲史,上次讲到哪儿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正是这儿……”他才拿起书,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滂沱的大雨声混杂一处,犹如擂鼓。
顾隆带着禁卫军径直闯了进来,将屋中的两人吓了一跳。
褚伯恭神色微变,但仍旧镇定,道:“尔等来做什么?东宫也是你们随意能闯的?”
陈昭心中忐忑,难道她那个暴君爹又要揍她了?为之前死不认错的事儿?
“殿下大安。”顾隆行礼,亮出手中的令牌道:“奉陛下口谕,前来捉拿逆贼。”
“逆贼?”她骇然,道:“何来逆贼?”
“近在眼前!”顾隆冷冷道。
褚伯恭怒极,“荒谬,我要去状告陛下你们污蔑太子!”
她一个激灵,说的是她吗?她怎么觉得这禁卫军看得是太傅大人?
顾隆眼中闪过一丝桀骜与讥讽,“怎会是太子,褚太傅不是要面见陛下吗?正好走一遭吧!”
“等等!”她伸手挡住他们,顾隆都来了,这事儿怕是不简单,“太傅是我的老师,父皇到底为何捉拿太傅!
顾隆道:“陛下之命,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圣旨何在?”陈昭质问。
“在下是奉陛下口谕。”顾隆拱手。
“太傅乃三孤之一,是朝中一品大员!岂是你们一个口谕便能捉走的!父皇往日对太傅更是满口称赞,尔等怕不是弄错了!”
暴君爹这又是发什么疯!她绝对不会叫他欺负她宫里的人的!
顾隆见太子掷地有声,道:“这是陛下旨意。”
“父皇爱才,绝不可能如此轻慢太傅,我乃太子,师傅若有罪,我也不能免除,尔等带我去面见父皇,我亲受父亲教诲!”说罢她给褚伯恭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诶?他这张皇不定的怂样是怎么回事?!怕她保不住他?不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就不信陈帝能对她狠心。
“想来太傅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太子有意相护,是太子尊师,可太傅却不忠君,实非贤臣良师!” 顾隆瞧了一眼褚伯恭,意味深长道。
“顾隆,你言语有失,太傅有何不对,还用不着你出言讥讽定罪!”
褚伯恭亦道:“陛下若要论我的罪,自要廷尉与都官尚书会审,无故加之,是何道理?”
“正是!”她道,一定是父皇为了叫她低头认错才拿她身边的人开刀的,他一个大人竟然这么小心眼,大不了,大不了她认错便是,“我去同父皇说,之前顶撞父皇的错处,我认!”
“太子在祭坛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求来了雨,是我陈国的功臣,何来错?若太子再维护逆贼下去,只会叫陛下恼怒!”
“牛我随你们一起去。”她忍不住问褚伯恭道:“哎,你不会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吧。”
“敌国破,谋臣王,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褚伯恭笑了笑。
“太傅。”她不满,说的倒是大义凛然,但也未免自暴自弃。而且天下哪有大定,他糊涂了!
“走吧。”褚伯恭跟着禁卫军洒然而去。
她赶忙追了上去。
承安宫门口的禁卫军拦着不让她进,她等了一个多时辰,人还未出来,心中的不安愈重。
惨呼声传来,她掀袍跪在雨中,“父皇!儿臣知罪,日后再不忤逆父皇!还请父皇容我进去!”
陈帝听见大监禀告太子在雨中长跪,立在阶庭处,冷漠地看着挨板子的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昭跪了半个时辰,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就在腿脚发麻的时候,褚伯恭被拖了出来。
他身上的服制被剥了去,浑身见了血,“臣冤枉,臣不曾谋逆,臣对陈国忠心无二,陛下明鉴,陛下明鉴!”
“太傅!”这样狼狈的样子就像当初的舅舅一家。
褚伯恭面色痛楚,犹自挣扎道:“我自己走!我便是戴罪之身,也是太子太傅!”
她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