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惊着。
柳烛被受惊的马匹摔下,屁股扎扎实实的着地,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看他,目光和脚步全都追随只是偶尔经过的裴廖。
只有护送的宫人把他扶起来。
柳烛看着裴廖的背影,怨怼倒不至于生出,只是愤愤的在心里骂了句:“世风日下,以貌取人!”
裴廖此时还未满十六,在皇宫开设的东林学院求学,因着秋闱年龄设置十六以上才可参加,所以他还要等上三年。
但其实此时的裴廖,已经是能写出一篇史诗绝唱的文章,一文动京城的存在。
所有读过他那篇文章的人,都直观的感受了天赋的冲击,什么叫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柳烛也读过,然后深深记住了裴廖的名字。
像柳烛这样只有努力天赋寥寥的人才是世间常态,而往往人都会更加倾向于神话,神人。
照例,柳烛入了翰林。
翰林看他年龄不小,便只给他安排一个不痛不痒的职位,去东林书院讲学。
柳烛不傻,他知道自己被人轻贱,但他还是笑嘻嘻的接下。
巧合的,他成了裴廖的讲师之一。
因他是新科状元,才有资格给裴廖讲学。
是他有资格,而不是裴廖沾他的光。
噢,原来状元其实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什么。
资历极深的内阁老臣卸下官职在东林学院教书养老,如是说道:“状元三年便有一个,可天才难得百年一遇。”
柳烛带着笑附和,“确实如此。”
裴廖性冷,除了念书之外的问题几乎不会和他们这些老师有多少交流,但是礼数都是最足的,和柳烛见面也会尊称先生,弯腰行礼。
不像其他的少年有几分夸赞之后便得意洋洋,裴廖总是宠辱不惊,不骄不躁。
柳烛对裴廖更加有几分好感,在几次讲学之后,柳烛给裴廖留下一个写文章的作业。
很寻常的一次批阅。
他也大概知道裴廖的文风和笔力在哪。
只是这一次,他读完之后却隐隐发颤。
不是裴廖的才能惊艳,而是他读到了自己,读到了第一次科考时的自己。
裴廖写宜室宜家,天下为公,人人有食方能安居乐业。
写权势虚无,不分阶层。
柳烛也是这么写的,第一次科考他满怀斗志,准备着一鸣惊人。
然后那一嗓子喊了三十年才喊出来,还喊得支离破碎,呕哑嘲哳。
他不再去写权势害人,不写米粮均分。他开始学着去迎合翰林院提倡的文风,提倡的文字。
他在日复一日的八股文中磨练自己,然后终于写出令别人满意的文章。
他把裴廖叫到面前来,他觉得他是遇见此生最难得一遇的知音。
试问哪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没有鸿鹄之志,没有想过继往开来,为生民立命。
柳烛开始了编着《署离杂记》
他想写出一本影响世人振聋发聩的书,把自己的理想理念全部写出来。
他把裴廖邀到面前,关起门来探讨如何写书。
是。
《署离杂记》是闭门造车的产物。
只有感想,只有想象,没有实际。
裴廖说:“反正都是飘着的,不如干脆飘的更高些。百姓看不懂这些咬文嚼字,他们爱听神话看鬼怪,爱牛郎织女。”
柳烛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
旋即把手稿全部推翻重来。
把想象拉高,把讽刺拉满。
许映出于礼貌,亲手为沈迎沏茶,听到此处,手中的茶匙不由地一滞留。
“这本书居然是先生和柳烛共创?”
沈迎点头道:“不算是,裴大人并没有动笔,他只是在柳烛来询问是提出一两点想法建议。”
紧闭门窗的房间内。
柳烛提笔写的酣畅淋漓。
而裴廖拿着自己书读的平静。
柳烛抬头询问:“应白,你毫无感觉吗?”
应白是裴廖的字。
裴廖回道:“我知道柳先生很兴奋,不愿打扰。”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写的是警醒世人的文章,提的是为生民立命的新思想,你不应该和我一样兴奋吗?”柳烛问。
裴廖淡淡笑道:“先生,事情未定,结果未卜,仅仅一本书而已其实改变不了什么。”
柳烛听到这里,猛然冷下脸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本书一定会一鸣惊人,通天传地。”
裴廖没再争论什么,只是缄默的读书。
继而耐心地在柳烛停下来的时候,和他对论一番,让他有灵感写下去。
想写一本书很简单,真写出来却很难。
柳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