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柳烛没有想过,几年后他再次走过这条松石街道,会无地自容,痛彻心扉。
柳烛的才华毋庸置疑。
他提倡的新思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署离杂记》耗时三年,呕心沥血被他写了出来。
柳烛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觉得这本书一定能震惊文坛,他的笔一定化作刃破了权势那道屏障。
他如是想着,他如是这样自视。
可是他忘了,自己本身就被阶级势力压迫着,也压迫着别人。
他虽有东林书院教书先生的身份,却无师德。
从前他的学生是裴廖,其他学生他可以忽视。
可是三年一过,裴廖不负众望,一举夺魁连中三元,被很早就赏识他的圣上一眼看中。
裴廖不入翰林,一跃入了内阁,不用磨炼不用沉淀直接成为内阁重臣。
《署离杂记》被柳烛发了出去,里面光怪陆离的故事极其吸人眼球。
它也不负众望,声名鹊起,走进了京城所有读书人的家中。
文人墨客争相讨论,讨论里面的文采和思想,皆认为艺术色彩极高。
柳烛得意至极,他就知道他的书定然一鸣惊人。
即使此时他已经被东林书院开始排挤。
但是他重新拾起来的理想,一同拾起来的还有文人傲骨,还有文人清高。
后来署离杂记被传入权贵府中。
柳烛的书没有为京城带来变革,但是为自己带来了灾难。
裴廖入内阁后和柳烛见了一面。
柳烛春光满面,以最好的酒来招待裴廖。
柳烛说:“应白,你看我的书已经颇有影响力了。”
“嗯嗯。”裴廖还是平静无波。
柳烛喝着酒,拉着裴廖开始高谈阔论,谈自己大器晚成,说到最后,愈加的兴奋。
借着酒意,然后把那本他亲手写出来的原作送给裴廖,“可惜最后成书的那日你在科考,我没来得及给你看,后来想给你便见不到你了,我知你以后有青云阶梯,但我还是想把它送给你。”
“应白,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唯一的知音。”
裴廖收下那本书,其实他在第一时间就去看过成书,“柳先生,我待你为友人。”
裴廖性冷,旁人难以走近他。
柳烛也知道,裴廖说出口的话有多重。
临走时,裴廖斟酌的说道:“柳先生,如果需要你可以来我府上。”
柳烛摇头,“不必。”
他怎么会落魄到需要裴廖的救助呢。
他这样想着,他现在名气逐渐高升。
裴廖重新回到内阁。
柳烛却真真切切的被东林书院逐出。
翰林院想直接把柳烛除名。
柳烛抱着《署离杂记》怒骂:“我可是状元,皇帝亲封,往后会被誉为大儒,你们凭什么敢将我除名。”
翰林院的学士们道:“凭什么,凭你枉顾师德,凭你枉顾朝纲传播毒瘤,如果不是应白早先替你挡着,你早该被踢出来了。”
柳烛愤慨:“这是为生民立命的新思想,你们这群酸儒权贵都知道什么,只会压迫官官相护。”
学士们嗤笑道:“摆不上台面的东西,以为编造几个神话就是新思想了?你又看得清什么。”
柳烛嘴硬:“我什么都看得清,我就是寒门出身体验得设身处地。”
那位资历极深的老先生站出来和柳烛对峙,“看得清?那我问你天逢蝗灾大旱,你的新思想可以就救粮吗,敌军要破边关你的新思想可以御敌吗,你写的新思想,真正的平头百姓认识几个字,他们买的起书吗?”
学士们嗤笑道:“什么大儒,你天天像个疯子一样,是先生没个先生样,”春秋大梦做多了吧。”
柳烛怔愣了许久,然后用尽全力向地上呸了一口,“你这是偷换概念,你这是强人所难,我是文人,哪个文人能回答这些。”
老先生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将柳烛原地震慑住。
老先生许久才道:“柳烛,奉劝你一句,在其位谋其事,身在世求活命。”
柳烛没有听懂。
他愤愤不平,他重新回到穷困潦倒的境地,他流落街头。
柳烛咬着牙,他没去裴府。
他自己写的要打破权贵,此刻被权势逼压,他绝不会屈服。
但是他的脊梁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很快他就再次被穷困潦倒的境地打倒。
他的书没有给他带来实际的东西。
他饿的扛不住,他想去找裴廖。
他想去裴府寻求庇护,因为他现在每天都会挨一顿打,不知道谁要打他,反正每天都会有人打他。
他连滚带爬的走到裴府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