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是个警觉的,时不时便要回过头看崔彩衣一眼,当心她可是要跑。
崔彩衣在小厮转过头第四次时,对上他的目光,冷冷看去一眼,道:“侯爷的人,也是这般没规矩的吗?”
小厮再次赔礼,转回去不再看她。
雨越下越大,淮安街的灯笼已然全灭了,小半个时辰前还是一片灯火辉煌的淮安街,如今只是黑漆漆一片。
崔彩衣迈步越来越小,她攥紧了手中的药包,眼睛死死盯着走在她前面的小厮。
“轰隆——!”
一声惊雷乍起。
冷亮的电光照亮了淮安街片刻。
崔彩衣于这时提起裙摆转身就跑,穿过一侧的摊板,穿进一条小巷中,女子的身影顿时无影无踪。
小厮猛地回头,只看见一片女子的裙角,隐没在一片石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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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彩衣疯了一般的跑,那把伞她也顾不上了,直接一松手扔在了这一条无人的小巷中,伞骨跌落在地,黄色的油纸挨上泥水,又被淋了好一通雨。
崔彩衣看了眼手里的药包,她本想着要不将药包也扔了,却又舍不得,干脆边跑着边捞起裙摆,用裙子包裹着药包,顾不上女子的体面,露出了平日里都应遮住的裤腿来。
幸运的是淮安街这一带她还算熟稔,这几条小巷七弯八拐,纵横交杂,哪怕问哪几条通向哪座坊市,她也知道。
崔彩衣绕了一道又一道,直直绕了七八道巷子,雨水浇在身上,崔彩衣已经浑身都湿透了,她的绣鞋原本是淡粉色的布面,经她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趟过几遍泥,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淡粉色,通通都是泥浆了。
她还是怕那小厮会再追上,憋着一口气,一直不停的跑,再拐进一条巷子,她的脚步忽的停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却不敢再向前一步。
这是一条稍幽长的小巷。
巷里有人,不止一个,但是除了她,这条巷里只有一个活人。
一个头戴竹笠的黑衣男子正站在巷中央,他的脚边,正围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的手还在动,像是在做着与死的挣扎,崔彩衣心中猜想,或许还是温热的。
男子身量很高,他左手握着一把利剑,剑上还沾了血。随着雨水冲刷,剑上的血渐渐被洗干净,血混着雨水一滴滴一股股地往泥地上落去。
那把剑也现出原来的利落的寒光,寒光反射在崔彩衣脸上,她不由自主的眯了眼,心中盛满了畏惧。
崔彩衣刚到这里时,黑衣男子正挥剑,杀完了这巷中最后一个他要杀的人。
不,或者说,崔彩衣是那最后一个了。
崔彩衣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住了,雨水淋湿了她的鬓发,有几条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衣衫尽湿,鞋袜裹泥,不可谓不狼狈。
黑衣男子显然发现了她,他侧身向崔彩衣看去,接着提剑,转腕,抬脚,朝她一步步走过去。
崔彩衣看到黑衣男子这动作,当下害怕至极,心口狂跳不止,她奋力跑了许久,乍见此变,身体已是不听使唤。
她挪不动脚,也说不出话来。
雨,没有停。
崔彩衣望着眼前的黑衣男子,雨水糊了她满脸,有些落到了她眼睛里,她努力睁开眼,看向黑衣男子,雨水之中,她在祈求着他,祈求他不要杀她,饶了她一条命。
黑衣男子举手挥剑,将要割破崔彩衣的喉。
这时,她背后忽然响起一句——
“莫徊山!”
剑停住了。
那是周清嘉的声音。
崔彩衣仿若自死的边缘活过来一般,她忽然能动了,心口也恢复了之前的跳动。
她高兴地转身,望向那从巷口走来,撑着一把伞的周清嘉。
“清嘉... ...”崔彩衣有些失力地叫出这一句。
周清嘉快步走到崔彩衣身边,将伞挪到她头顶,对那名叫莫徊山的男子说道:“她是我的好友,我保证,她对你没有威胁,你不能杀她。”
莫徊山看了几眼崔彩衣,收剑入鞘,冷声回道:“最好如此。”
“等一下。”周清嘉叫住准备离开的莫徊山。
莫徊山止了步,看向周清嘉,微有不耐,“还要干什么?”
周清嘉问:“你最近可还有空闲?我有桩生意,你接吗?”
莫徊山道:“有,什么生意?”
“我要你保护她,倘若有人纠缠她不放,你要助她脱身。一个月。价钱,五百两。”
她自然指的是崔彩衣。
崔彩衣一怔,看向周清嘉,眼中带着不解,这个莫徊山方才,明明是想要杀了她的。
莫徊山没看崔彩衣,只提高价格:“六百两。”
“好,成交。”周清嘉干脆道。
莫徊山转身走了,留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