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赫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也没多废话,直截了当说:“你要这么玩,戏我不拍了。”
他就是这样,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王导笑笑,拍了拍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林赫沉着脸,胸口憋着一口气,任谁都能看出不高兴了。
王导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又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他冷着脸,气场里藏着某种情绪,在他旁边坐下来。
王导一歪头,抽了口烟,“怕人误会你吧。”
“你也跑不了,这不就是狼狈为奸。”
王导笑着摇头,“说这么难听。”
林赫没答话,从腰后面摸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岔着长腿,双肘撑着膝盖,吸了口。
王导放下二郎腿,朝他身边凑了凑,“我记得你之前相亲,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还说什么自己从初中那会一星期换个女朋友,满嘴跑火车,那会怎么不怕别人误会你?”
四年前李国光婚假结束,到了队里嘴上总我媳妇我媳妇叫的特别频繁,队里的兄弟经常笑他,只有俩人的时候,李国光会认真地说,“你赶紧找个媳妇吧,那么多漂亮姑娘相中你,赶紧找个结婚,保证你抱着老婆,不想回部队。”
他当时在李国光眼里是个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没事就在耳边吹风。异性对他来说仍旧是个麻烦的存在,娇气的生物,并没当回事。
但现实就是现实,每个人几乎都要过这一关,家里对林家后代的寄托默认到他身上,如果他不当回事,压力就会落在林嵩身上,他和苏南湘从小青梅竹马,苏南湘曾经出过次车祸,不能生育,两人不可能因为没孩子就分开,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三年前,接到那个任务的前两天,家里打电话说,有个世伯家的孙女跟他差不多大,从国外回来正好单身,让他回来相个亲。
他答应了。
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那声爆炸之后,他不敢去看李国光。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肉烧焦的味道呛得人反胃。
风雨像掌嘴一样拍打在脸上,他久久没有回神,耳朵里指挥中心的呼叫声一度成为隔绝世外的忙音,他在上级领导的怒吼中回到现实世界,他不得不去面对,前面生死不明的队友。
他忘了怎么爬到李国光身边的,只被眼前血肉模糊的人骇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
好端端一个人,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
耳麦里是指挥中心疯狂的呼叫,他脑子自动忽略,嘴里一直颤巍巍地喊着李国光。
他不敢伸手碰,李国光脸上皮肤黑乎乎一片,找不到眼睛嘴巴在哪。
不知在他叫了多少声后,他睫毛粘着血丝,睁开了一条缝,唯一清晰的是少许的白眼珠,嗓子深处沉沉地发出哽咽,口齿不清地哭道:“我好后悔啊,我后悔了,队长。”
“什么?”
“我后悔结婚了,我死了,我老婆怎么办?”
“你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
“我对不起我老婆,队长。我真的后悔了。”
李国光凄戾地哭腔被风雨淋得更含糊不清,砸在他心里的一字一句像重万斤的石头。
“老子命令你,坚持住!”
就在任务出发前,上交手机前一秒,他刚给他老婆发了‘我爱你老婆,永远爱你’的短信,几个战友还调侃他的情话老套肉麻。
参加完追悼会,他在宿舍整夜整夜睡不着。
自从上了军校,他努力训练,学习比之前更刻苦,老教官常说,平时努力一分钟,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
他觉得有道理,通过努力,所有考核名列前茅,能进特战队的人,谁没有点看家本事,但还是会有牺牲,只要踏上保家卫国的这条道,就会有伤亡,今天是你,明天是我,谁都有可能。
活着的李国光说,老婆孩子是他完成任务的动力,但在濒死瞬间,他说他后悔了,后面的话没说,但他懂,那一刻李国光希望自己爱的女人找个平凡的男人,至少不是他们这一行,希望她平平顺顺过一辈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嫁给他,结婚一年,死了丈夫。
那个时候,他觉得婚姻不单单是‘责任’,还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爆炸,伤亡惨重,以往温馨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他依照家里的安排,见了那个女孩。
女孩年轻漂亮,信息工程专业的博士,家境优渥,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短短几分钟,他把男人几乎可能犯的错都承认了一遍。
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之后还不断地联系他,最后他把人联系方式拉黑。
那也是他和家里的关系最僵的一年。
没有人能理解他当时的动机。
他也不期望谁能懂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