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点头:“嗯。”
“那我就要当最厉害的绣娘。”巫采琼便又说,“我才不管身份低不低呢,那些人都是妒忌人家绣品做得好。”
“嗯。”张秀禾剥着茧壳儿,又把头点。
“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想插更多秧苗,采更多桑叶。”
巫采琼撅起嘴。“我是问你情愿做什么。”她道,“难不成你还喜欢种田养桑么?”
情愿做什么?张秀禾停下手,细想一会。
“我想……我想识字,想学医。”她轻答。
粉裙少女眨眼瞧她。“你若学医,是不是会被抓去当官户的私奴?”她压低嗓音。
重又埋下头,张秀禾颔首。
“那你偷偷学,不叫人发现罢。”巫采琼道。
张秀禾弯起唇角,冲手里蛹虫点头:“嗯。”她忽然抬脸,看向身旁娇俏明艳的少女,“……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你想见我吗?”少女眼眸明亮,一如她乌发间颤翅的蝴蝶银饰,“你喜欢我呀?”
“嗯。”她好看,又常说些意想不到的话,张秀禾虽不全懂,却很喜欢。
少女脸上浮出笑影。“那我来找你玩。”她得意道,“往后只要回来,我都来找你。”
见她眼目重现光彩,女孩也憨涩而笑。
“好。”她轻应。
待张邺月收竹筐入内,巫采琼已带上果子离开。篾席封紧窗墙,只门洞外挤进半室朦胧天光。张邺月放下摞起的竹筐,仰头见茶碗摆放凳上,张秀禾还坐在盆间,拣剥余下的白茧。
“巫小姐独个儿回去?”张邺月收起茶碗。
“她说她有人跟着的。”女孩剥蚕蛹分入木桶,“采琼姐姐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忆及适间对话,她目不离茧,却不禁歪起脑袋,“张婶,原来有人要去很远的地方,也是不情愿的。我还以为大家想的都一样呢。”
“世上许多人都身不由己,我们与她相识一场,能友善相待便是好的。”张邺月坐到纺车前,拣茧片抽出丝线。“嗯。”张秀禾点点头,从盆中抬起眼,“张婶当年嫁人,是自个儿情愿的么?”
“怎的问起这个?”
女孩敛目,望盆中蚕茧漂挤一圈,水间倒影半露。“方才采琼姐姐问我情愿做什么,还说她不喜欢她要嫁的人。”她答道,“我才知道,原来这种事也有情愿不情愿,喜欢不喜欢的。”
纺车嘎达摇晃起来。“也不好说什么情愿。”张邺月回想,“我娘拉拔我长大,只盼我嫁个好人,将来才有人照顾。相看之后,我也觉得那人好,便嫁了。”
“那张婶喜欢他么?”
张邺月轻笑。“天下夫妻,原也不是都论情的。”她摇动手柄,“我只知他人好,虽不识字,也不懂医,却总帮我搜罗些书册来读,替我采难寻的药草。我们之间……算不得有情,却有义。可惜他走得早……若他还在,也一定待你们很好。”
那嘎达嘎达的摇响忽顿。
“秀禾,你想识字读书么?”
手里才剥的蚕蛹一滑,落入盆中。张秀禾呆呆张口,一时痴懵难言。
“你想学医,是不是?”张邺月又问。
她问语轻柔,语气里更无责备。张秀禾因而生出几分勇气,勉力按捺羞惭。“我……我想识字,想学医。”她垂下头,只恐话音太响,惊动漂浮水面的蚕茧,“想像你和夫子一样……治病救人。”
纺车前响起妇人的叹息。“你七岁那年,夫子也曾劝我送你去学堂念书。”她挪坐女孩身旁,“可我担心学堂尽是男子,又兼有官户和平民,纵使你大哥二哥护着,也难保你不教人欺负。”
“我晓得的。”张秀禾忙说,“张婶待我们好,我也情愿跟张婶一道。”
张邺月摇摇头。“是我对不住你。”她道,“若是你愿意……明日起,我教你识字,也教你医理和药理。往后你大哥二哥的书,你也读。碰上我不会的,便令你二哥教你。”
双目登时一亮,张秀禾心跳如鼓,只及喊出一字应答:
“好!”
张邺月一笑,伸出干净的手,摸一摸女孩清瘦的脸颊。“可惜我学识远不及夫子,医术也差些。”她面有愧歉,“只怕能教你的……都比不上夫子。”
女孩用力摇起脑袋。“张婶很好。”她急切道,“夫子救我们,张婶也救我们……夫子会的,张婶也都会。我想变成张婶一样的人。”
“我也是!”门外小儿探出头脸,“我也要变成张婶!”
他嚷得突然,唬屋内二人一怔,尽笑起来。张邺月揽女孩入怀,额抵着额,哄抱婴孩般微微摇摆。
“好,”她眉目含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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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以南,道旁荒草及腰,坦途直望山脚。粉裙少女停步道中,眼追延向玄盾阁高墙的蹄印,又落目脚下。正午时分,黄土微烫,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