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蔻丹匠有这身本事,自是首先服侍贵人。
蔻丹匠求的不过是利,街巷妇人求的是美。
陆弦昭张开双臂,由着絮絮叨叨的葵扇给她褪下望山书院统一要求穿的青衿,再换上柔雾蓝素袍,“待会从小门出去,避开来人。”
若我是蔻丹匠,我自是求......
等等!
“我知道的,小姐。”葵扇绕过屏风,抱起画卷,抬脚就要走出房门。
陆弦昭猛然睁开眸子,叫住葵扇,“等会儿,我与你一同上街。”
......
西街街市上,此时已酉时,街上仍人来人往。
陆弦昭抬眸望去街上大多都是穿着青衿的读书人,这个时候卖菜的菜农也有,但大多百姓都回了家去,所以多的是摆摊卖字画、书卷的人。
“小姐,这事奴婢已跑了几次熟练得很。”葵扇凑近戴着围帽的少女,小声嘀咕。
小姐怎的回事,还是不愿意信我么,好不容易放旬假,宁愿累着也要跟我出来一趟。
围帽里的少女点点头,抬手拍拍葵扇的手背,“我知道,待会你自去老地方卖,我要亲自去采购一些东西。”
葵扇这才舒展开紧锁的眉头,“不若待会奴婢陪小姐一块去吧,这儿人多。”
“无事,字画铺离颜料坊不远,若耽搁久了被府里人察觉就不好了。”
葵扇隔着白纱瞧不清围帽下的陆弦昭什么表情,只觉得黄昏的余晖将纱下的芙蓉面映得有些模糊,像黄纸画上的美人。
颜料坊的掌柜正埋头记账,听到脚步声后抬头就看见戴着围帽的少女走了进来。
“客人这是要什么?”
围帽下的少女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拿着白纸的一双柔荑骨节分明,皮肤白润。
想来是个有钱人家。
掌柜笑眯眯地接过白纸,又请人坐下,这才打开白纸。
可白纸上皆是些常见又下等的颜料,用料也不多。
掌柜登时黑了脸,他转过视线去看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稳稳端坐在凳上,连他倒好的茶杯也不去瞧。
难道是,买些下等的颜料来试试他家的品质如何,再决定要不要长期买?
掌柜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少女虽身着素袍,但这仪态可骗不了人。再说了,平常人家女子出门决不会带围帽。
陆弦昭接过明显比自己纸上写的要重的颜料,心中了然,却仍旧出声提醒,“掌柜的拿多了。”
方才还怕掌柜见纸上采买之物太少且不值钱,故意克扣东西,这才故意不去接他的茶,摆出不甚在意的样子自然地等他去装东西。
掌柜戳戳手,谄笑解释:“我瞧客人眼生,当是头一次来,便自作主张多给了些,还希望客人下次多来。”
陆弦昭算了算时间,不便与掌柜多做纠缠,她付过银钱就去寻葵扇。
哪知她方踏出颜料坊的门槛,一阵凉风陡然猛烈吹来,吹起围帽下的一片纱。
黄昏余晖这才得以真真正正地照上这张芙蓉面,一身素蓝袍衬得那对杏眼如泉水清澈。
远处书画摊旁的唐淞和谢竹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谢竹沥像是被烫到目光了般,低头摆弄起摊上书画。
唐淞纳闷地蹙眉:“这个时辰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弦昭怎会出现在颜料坊里?”
“你何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唐淞回过头就看到谢竹沥正专心挑选书画,注意力登时被吸引了去。
说话间,陆弦昭抬手将白纱放下,抬步走到了他们跟前,似是望着书画摊后的书画铺。
“弦昭也是来淘书画的么?”
唐淞以为她方才看到他们,这才小步走近温声问到。
这呆子......
谢竹沥伸出去欲阻拦的手没赶上唐淞的嘴,无奈转过头去打量戴着围帽的陆弦昭。
先生怎会知道是......
想来是方才白纱被风吹起,被他们瞧见了。
本想装做不认识,这才离他们远了些,在书画铺门口等葵扇。
陆弦昭心一紧,捏紧了衣袍,斟字酌句道:“唐先生怎的会在这?”
“自是来看看近期有什么好画,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唐淞看了看逐渐下去的太阳,老气横秋地叮嘱道。
全然忘了他方才问了陆弦昭什么。
陆弦昭看着葵扇下来,待葵扇走到自己跟前,“多谢先生关心。”
盯着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唐淞不由感慨了句:“不愧是过了面试的,竟用功到旬假也要来淘书卷。”
“她是从颜料坊里出来的,她的奴婢手里也未曾拿什么书卷。”谢竹沥低头接着摆弄画卷,目光却是在不在画卷上。